戒子弟(何事纷争一角墙)

 
作者: 明代   林翰
【戒子弟】

何事纷争一角墙,
让他几尺也无妨。
长城万里今犹在,
不见当年秦始皇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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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jiè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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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shì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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戒子弟(何事纷争一角墙)翻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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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戒子弟(何事纷争一角墙)》赏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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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戒子弟(何事纷争一角墙)》作者

林翰

林翰信息不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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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国器云)我使你,你可使别人!(扬州奴云)我掇,我掇!你这一伙弟子孩儿们,紧关里叫个使使。都走得无一个。这老儿若有些好歹,都是我手下卖了的。(做掇桌儿科,云)哎哟!我长了三十岁,几曾掇桌儿,偏生的偌大沉重。(做放桌儿科)(赵国器云)将过纸墨笔砚来。(扬州奴云)纸墨笔砚在此。(赵国器做写科,云)这张文书我已写了,我就画个宇。扬州奴,你近前来。这纸上.你与我正点背画个字者。(扬州奴云)你着我正点背画,我又无罪过,正不知写着甚么来。两手搦得紧紧的,怕我偷吃了!(做画字科,云)字也画了,你敢待卖我么?(正末云)你父亲则不待要卖了你待怎生?(赵国器云)这张文书,请居士收执者。(又跪)(正末收科)(赵国器云)扬州奴,请你叔叔坐下者。就唤你媳妇出来.(扬州奴云)叔叔观坐着哩,大嫂,你出来。(旦儿上科)(赵国器云)扬州奴,你和媳妇儿拜你叔父八拜(扬州奴云)着我拜,又不是冬年节下,拜甚么?(正未云)扬州奴,我和你争拜那?(扬州奴云)叔叔休道着我拜八拜,终日见叔叔拜。有甚么多了处?(旦儿云)只依着父亲,拜叔叔咱。(扬州奴云)闭了嘴,没你说的话!靠后!咱拜!咱拜!(做拜科,云)一拜权为八拜。(起身做整衣科,云)叔叔,家里婶子好么?(正末怒科,云)口退!(扬州奴云)这老子越狠了也。(正末云)扬州奴,你父亲是甚么病?(扬州奴云)您孩儿不知道。(正末云)噤声!你父亲病及半年,你襕地不知道,你岂不知父病子当主之?(扬州奴云)叔叔息怒,父亲的症侯,您孩儿待说不知来。可怎么不知;待说知道来,可也忖量不定。只见他坐了睡。睡了坐,敢是久活动些。(正末云)扬州奴,你父亲立与我的文书上。写着的甚么哩?(扬州奴云)您孩儿不知。(正末云)你既不知,你可怎生正点背画字来?(扬州奴云)父亲着您孩儿画,您孩儿不敢不画。(正末云)既是不知,你两口儿近前来,听我说与你。想你父亲生下你来,长立成人,娶妻之后,你伴着狂朋怪友,饮酒非为,不务家业,忧而成病。文书上写着道:"扬州奴所行之事,不曾禀问叔父李茂卿,不许行。假若不依叔父教训,打死勿论。"(扬州奴做打悲科,云)父亲,你好下的也,怎生着人打死我那!(赵国器云)儿也,也是我出于无奈。(正末云)老兄免忧虑,扬州奴断然也不敢了也。(唱)

    【仙吕】【赏花时】为儿女担优鬓已丝,为家资身亡心未死,将这把业骨头常好是费神思。既老兄托妻也那寄子,(带云)老兄免忧虑。(唱)我着你终有个称心时。(下)

    (扬州做扶赵国器科,云)大嫂,这一会儿父亲面色不好,扶着后堂中去。父亲,你精细打着。(赵国器云)扬州,你如今已成人长大,管领家私,照觑家小,省使俭用。我眼见的无活的人也。(诗云)只为生儿性太庸,日夜忧愁一命终;若要趋庭承教训,则除梦里再相逢。(同下)


    第一折

    (丑扮卖茶上,诗云)茶迎三岛客,汤送五湖宾;不将可口味,难近使钱人。小可是卖茶的。今日烧得这镟锅儿热了,看有甚么人来。(净扮柳隆卿、胡子传上)(柳隆卿诗云)不养蚕桑不种田,全凭马扁度流年。(胡子传诗云)为甚侵晨奔到晚,几个忙忙少我钱。(柳隆卿云)自家柳隆卿,兄弟胡子传。我两个不会做甚么营生买卖,全凭这张嘴抹过日子。在城有一个赵小哥扬州奴,自从和俺两个拜为兄弟,他的勾当,都凭我两个,他无我两个,茶也不吃,饭也不吃。俺两个若不是他呵,也都是饿死的。(胡子传云)哥,则我老婆的裤子,也是他的;哥的网儿,也是他的。(柳隆卿云)哎哟!坏了我的头也。(胡子传云)哥,我们两个吃穿衣饭,那一件儿不是他的。我这几日不曾见他,就弄得我手里都焦干了。哥,咱茶房里寻他去,若寻见他,酒也有,肉也有。吃不了的,还包了家去,与我浑家吃哩。(柳隆卿做见卖茶的科,云)兄弟说得是。卖茶的,赵小哥曾来么?(卖茶云)赵小哥不曾来哩。(柳隆卿云)你与我看着。等他来时,对俺两个说。俺两个且不吃茶哩。(卖茶云)理会的。赵小哥早来了。(扬州奴上,诗云)四肢八脉则带俏,五脏六腑却无寸。村入骨头挑不出,俏从胎里带将来。自家扬州奴的便是。人口顺多唤我做赵小哥。自从我父亲亡化了,过日月好疾也.可早十年光景。把那家缘过活,金银珠翠,古董玩器,田产物业,孽畜牛羊,油磨房,解典库,丫鬟奴仆,典尽卖绝,都使得无了也。我平日间使惯了的手,吃惯了的口,一二日不使得几十个银子呵,也过不去。我结交了两个兄弟,一个是柳隆卿,一个是胡子传,他两个是我的心腹朋友,我一句话还不曾说出来,他早知道,都是提着头便知尾的,着我怎么不敬他。我父亲说的,我到底不依。但他两个说的,合着我的心,趁着我的意,恰便经也似听他。这两日不见他,平日里则在那茶房里厮等,我如今到茶房里问一声去。(做见科)(卖茶云)赵小哥,你来了也,有人在茶房里坐着,正等你来哩。二位,赵小哥来了也。(胡子传云)来了来了,我和你一个做好,一个做歹,你出去。(柳隆卿云)兄弟。你出去。(胡子传云)哥,你出去。(柳隆卿做见科,云)哥,你在那里来,俺等了你一早起了。(扬州奴云)哥,这两日你也不来望我一眼。(柳隆卿云)胡子传也在这里。(扬州奴云)我自过去。(见科,云)哥,唱喏咱。(胡子传不采科)(柳隆卿云)小哥来了。(胡子传云)那个小哥?(柳隆卿云)赵小哥。(胡子传云)他老子在那里做官来?他也是小哥!诈官的该徒,我根前歪充,叫总甲来,绑了这弟子孩儿。(扬州
    奴云)好没分晓,敢是吃早酒来。(柳隆卿云)俺等了一早起,没有吃饭哩。(扬州奴云)不曾吃饭哩,你可不早说,谁是你肚里蚘虫。与你一个银子,自家买饭吃去。(做与砌末科)(胡子传云)看茶与小哥吃。你可这般嫩,就当不得了。(扬州奴云)哥,不是我嫩,还是你的脸皮忒老了些。(柳隆卿云)这里有一门亲事,俺要作成你。(扬州奴云)哥,感承你两个的好意。我如今不比往日,把那家缘过活,都做筛子喂驴,漏豆了。止则有这两件儿衣服,妆点着门面,我强做人哩,你作成别人去罢。(胡子传云)我说来么,你可不依我,这死狗扶不上墙的。(扬州奴云)哥,不是扶不上,我腰里货不硬挣哩。(柳隆卿云)呸!你说你无钱,那一所房子,是披着天王甲,换不得钱的?(扬州奴云)哎哟!你那里是我兄弟,你就是我老子,紧关里谁肯提我这一句。是阿!我无钱使,卖房子便有钱使。哥,则一件,这房子,我父亲在时只番番瓦,就使了一百锭。如今谁肯出这般大价钱。(胡子传云)当要一千锭,只要五百锭;当要五百锭,则要二百五十绽。人都抢着买了。(扬州奴云)说的是。当要一千锭,则要五百锭;当要五百绽,则要二百五十锭。人都抢着买,可不磨扇坠着手哩。哥也,则一件。争奈隔壁李家叔叔有些难说话。成不得!成不得!(胡子传云)李家叔叔不肯呵,胁肢里扎上一指头便了。(扬州奴云)是阿,他不肯,胁肢里扎上一指头便了。如今便卖这房子,也要个起功局、立帐子的人。(柳隆卿云)我便起功局。(胡子传云)我便立帐子。(扬州奴云)哦!你起功局,你立帐子。卖了房子,我可在那里住?(柳隆卿云)我家里有一个破驴棚。(扬州奴云)你家里有个破驴棚,但得不漏,潜下身子,便也罢。可把甚么做饭吃?(胡子传云)我家里有一个破沙锅,两个破碗,和两双折箸,我都送与你,尽勾了你的也。(扬州奴云)好弟兄,这房子当要一千锭,则要五百锭;当要五百锭,则要二百五十锭。人见价钱少,就都抢着买。李家叔叔不肯呵,胁肢里扎他一指头便了。你替我立帐子,你替我起功局。你家有间破驴棚,你家有个破沙锅,你家有两个破碗,两双折箸,我尽勾受用快活。不着你两个歹弟子孩儿,也送不了我的命。(同下)(正未同卜儿、小末尼上)(正末云)老夫李茂卿的便是。不想我老友直如此先见,道:"我死之后,不肖子必败吾家。"今日果应其言。恋酒迷花,无数年光景,家业一扫无遗。便好道知子莫过父,信有之也。(唱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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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【混江龙】我劝咱人便休生奸狡,则恐怕命中无福也难消。大古来前生注定,谁许你今世贪饕,那一个积趱的运穷呵君子拙。那一个享用的家富也小儿骄。(带云)我想这钱财,也非容易博来的。也非容易博来的。(唱)作买卖,,恣虚嚣;开田地,广锄刨;断河泊,截渔樵;凿山洞,取煤烧。则他那经营处,恨不的占尽了利名场,全不想到头时,刚落得个邯郸道。都是些喧檐燕雀,巢苇的这鹪鹩。

    (旦儿上,云)自家翠哥的便是。自从公公亡化过了,扬州奴将家缘家计都使得罄尽,如今又要卖那一所房子哩。我去告诉那东堂叔叔咱。这便是他家了,不免径入。(作见科,正末云)媳妇儿,你来做甚么?(旦儿云)自从公公亡化之后,扬州奴将家缘家计都使尽了,他如今又要卖那一所房子,翠哥一径的禀知叔叔来(正末云)我知道了也。等那贼生来时,我自有个主意。(扬州奴同二净上)(柳隆卿云)赵小哥,上紧着干,迟便不济也。(扬州奴云)转湾抹角,可早来到李家门首。哥,则一件,我如今过去,便不敢提这卖房子,这老儿可有些兜搭,难说话;慢慢的远打周遭和他说。你两个且休过来。(做见唱喏科,云)叔叔、婶子,拜揖。(见旦儿瞅科)你来怎的,敢是你要告我那?(正末云)扬州奴,你来怎的?(扬州奴云)我媳妇来见叔叔,我怕他年纪小,失了体面。(二净入见正末,施礼拜科)(正末怒科,云)这两个是什么人?(二净云)俺们都是读半鉴书的秀才,不比那伙光棍。(正末怒科,云)你来俺家有何事?(柳隆卿云)好意与他唱喏,倒恼起来,好没趣。(扬州奴云)是您孩儿的相识朋友,一个是柳隆卿,一个是胡子传。(正末云)我认的甚么柳隆卿、胡子传,引着他们来见我!扬州奴!(唱)

    【油葫芦】你和这狗党狐朋两个厮趁着。(云)扬州奴你多大年纪也?(扬州奴云)您孩儿三十岁了。(正末云)噤声!(唱)又不是年纪小,怎生来一桩桩好事不曾学!(带云)可也怪不的你来。(唱)你正是那内无老父尊兄道,却又外无良友严师教。(云)扬州奴。你有的叫化也。(扬州奴云)如何?且相左手,您孩儿便不到的哩。(正末唱)你把家私米荡散了,将女儿冻饿倒。我也还望你有个醉还醒,迷还悟,梦还觉;儹地的可只与这等两个做知交。

    (扬州奴云)这柳隆卿、胡子传,是您孩儿的好朋友。(正末云)扬州奴。(唱)

    【天下乐】哎,儿也,可道是人伴着贤良心那智转高。(带云)扬州奴,你只瞒了别人,却瞒不过老夫。(唱)你曾出的胎也波胞,你娘将你那绷藉包,你娘将那酥蜜食养活得偌大小。(带云)你父亲也只为你不务家业,忧病而死。(唱)先气得个娘命夭,后并的你那父死了。(带石)好也啰!好也啰!(唱)你可什么养子防备老!

    (扬州奴云)叔叔,这两个人你休看得他轻,可都是读半鉴书的。(正末云)扬州奴,你平日间所行的勾当,我一桩桩的说,你则休赖。(扬州奴云)叔叔,您孩儿平日间敬的可是那一等人,不敬的可是那一等人,叔叔,你说与孩儿听咱。(正末唱)

    【哪吒令】你见一个新旦色城呵,(带云)贼丑生,你便道:请波!请波!(唱)连忙的紧邀。你见一个良人妇叩门呵,(带云)你便道:疾波!疾波!(唱)你便降阶儿的接着。你见一个好秀才上门呵,(带云)你便道:家里没啰!家里没啰!(唱)你抽身儿躲了。你傲的是攀蟾折桂,你敬的是闭月羞花貌,甚么是那晏平仲善与人交。

    【鹊踏枝】你则待要爱纤腰,可便似柔条。不离了舞榭歌台,不俫,更那月夕花朝。想当日个按六幺,舞霓裳未了,猛回头烛灭香消。

    (云)扬州奴,你久以后有的叫化也。(扬州奴云)如何?且相右手,您孩儿不到的叫化哩。(正末唱)

    【寄生草】我为甚叮咛劝、叮咛道,你有祸根、有祸苗。你抛撇了这丑妇家中宝,挑踢着美女家生哨。哎!儿也!这的是你白作下穷汉家私暴。只思量倚檀槽听唱-曲[桂枝香],你少不的撇摇槌学打几句[莲花落]。

    【六幺序】那里面藏圈套,都是些绵中刺,笑里刀,那一个出得他掴打挝揉,止不过帐底鲛绡,酒畔羊羔,殢人的玉软香娇。半席地恰便似八百里梁山泊,抵多少月黑风高。那泼烟花专等你个腌材料,快准备着五千船盐引,十万坦茶挑。

    【幺篇】你把他门限儿蹅着,消息儿汤着;那里面又没官僚,又没王条,又没公曹,又没囚牢;到的来金谷也那富饶,早半合儿断送了。直教你无计能逃,有路难超。搜剔尽皮格也那翎毛,浑身遍体星星开剥,尽着他炙火專烹炮。那虔婆一对刚牙爪,遮莫你手轻脚疾,敢可也做了骨化形销。

    (云)扬州奴,你来怎的?(扬州奴云)叔叔,您孩儿无事也不敢来,今日一径的来告禀叔叔知道。自从俺父亲亡过,十年光景,只在家里死丕丕的闲坐,那钱物则有出去的,无有进来的;便好道"坐吃山空,立吃地陷";又道是"家有千贯,不如日进分文"。您孩儿想来,原是旧商贾人家,如今待要合人做些买卖去,争奈乏本。您孩儿想来,家中并无甚值钱的物件,止有这一所宅子,还卖的五六百锭。等我卖了做本钱。您孩儿各扎邦便觅个合子钱儿。(正禾云)哦!你将那汕磨房、解典库,金银珠翠.田产物业,都将来典尽卖绝了。止有这所栖身宅子。又要卖。你卖波,我买。(扬州奴云)既然叔叔要,把这房子东廊西舍,前堂后阁,门窗户闼,上下也点看一看,才好定价。(正末云)也不索看。(唱)

    【一半儿】问甚么东廊西舍是旧椽儹,(扬州奴云)前厅和后阁,都是新翻瓦的。(正末唱)问甚么那后阁前堂都是新盖造。(扬州奴云)既然叔叔要呵,你侄儿填定价钱五百锭,莫不忒多了些么?(正末唱)不是你歹叔叔嫌你索的来忒价高。(扬州奴云)叔叔,这钱钞几时有?(正末云)这许多钱钞,也一时办不迭?(唱)多半月,少十朝。(扬州奴云)叔叔,这项货紧,则怕着人买将去了。(正末云)你要五百锭.我先将二百五十锭交付你。(唱)我将这五百锭做一半儿赊来一半儿交。

    (云)小大哥,你去取的来。(小末做取钞科,云)父亲,二百五锭在此:(正末付旦,扬州奴做夺科,云)拿来,你那嘴脸,是掌财的?(做递与二净科,云)哥,你两人拿着。(正末云)你把这钞使完了时,再没宅子好卖了,你自去想咱。(扬州奴云)是。您孩儿商量做买卖,各扎邦便觅合子钱。(背云)哥,这二百五十锭,尽勾了。先去买十只大羊,五果五菜,响糖狮子,我那丈母与他一张独桌儿,你们都是鸳鸯客,把那桌子与我一字儿摆开着。(柳隆卿云)随你摆布。(正末做听科,云)扬州奴,你做甚么来?(扬州奴云)没。您孩儿商议做买卖哩。拿这钞去,置买各项货物,都要堆在桌子上,做一字儿摆开,着那过来过往的人见了,称赞道,好一个大本钱的客人,也有些光彩。您孩儿这一遭做买卖,各扎邦便觅一个合子钱哩。(正末云)好儿,你着志者!(扬州奴云)嗨!几乎被那老子听见了。哥,吃罢那头汤,天道暄热,都把那帽笠去了,把那衣服松一松,将那四下的吊窗都与我推开了。(正末云)扬州奴,你说甚的?(扬州奴云)没。您孩儿商量做买卖,到那榻房里,不要黑地里交与他钞;黑地里交钞,着人瞒过了。常言道:"吃明不吃暗",你把吊窗与我推开,您孩儿商量做买卖,各扎邦便觅一个合子钱,(正末云)好儿也,不枉了。(扬州奴云)老儿去了也。哥,下了那分饭,临散也,你把住那楼胡梯门。你便执壶,我便把盏,再吃个上马的钟儿。着我那大姐宜时景,带舞带唱华严的那海会。(正末云)扬州奴,你怎的说?(扬州奴云)没。(正末云)你看这厮!(唱)

    【赚煞】你将这连天的宅憎嫌小,负郭的田还不好。一张纸从头儿卖了。不知久后栖身何处着,只守着那奈风霜破顶的砖窑。哎!儿也,心下自量度,则你这夜夜朝朝,可甚的买卖归来汗未消。出脱了些奇珍异宝,花费了些精银响钞。哎!儿也,怎生把邓通钱,刚博得一个乞化的许由瓢?(下)

    (扬州奴云)哥,早些安排齐整着,可来回我的话。(下)

     

    第二折

    (正末同卜儿、小末尼上)(正末云)自家李茂卿。则从买了扬州奴的住宅,付与他钱钞,他那里去做甚么买卖,多咱又被那两个光棍弄掉了。败子不得回头,有负故人相托。如之奈何?(小末尼云)父亲,您孩儿这几时做买卖,不遂其意,也则是生来命拙哩。(正末云)孩儿,你说差了。那做买卖的,有一等人肯向前,敢当赌。汤风冒雪,忍寒受冷;有一等人怕风怯雨,门也不出,所以孔子门下三子弟子,只子贡善能货殖,遂成大富。怎做得由命不由人也?(唱)

    【正官】【端正好】我则理会有钱的址咱能,那无钱的非关命。咱人也须要个干运的这经营。虽然道贫穷富贵生前定,不俫,咱可便稳坐的安然等?(卜儿云),老的,你把那少年时挣人家的道路,也说与孩儿知道咱。(正末唱)

    【滚绣球】想来我幼年时血气猛,为蝇头努力去争。哎哟!使的我到今来一身残病,我去那虎狼窝不顾残生。我可也问甚的是夜,甚的是明,甚的是雨,甚的是晴。我只去利名场往来奔竞,那里也有-日的安宁?投至得十年五载我这般松宽的有,也是我万苦千辛积儹成。往事堪惊!

    (旦儿上,云)妾身翠哥。自从扬州奴卖了房屋,将着那钱钞,与那两个帮闲的兄弟去月明楼上与宜时景饮酒欢会去了,我不敢隐讳,告李冢叔叔去咱。可早来到也.小大哥,报复去,道有翠哥来见叔叔。(小末尼报科,云)父亲,有翠哥在门首。(正末云)着他过来。(小末尼出,云)翠哥,父亲着你过去。(旦儿做见科,云)叔叔、婶子,万福!(正末云)孩儿也,你来做甚么那?(旦儿做悲科)(正末唱)

    【倘秀才】我见他道不出喉咙中气哽,我见他揾不住可则扑簌簌腮边也那泪倾。(旦儿云)兀的不气杀你孩儿也!(哭科)(正末唱)你这般撧耳挠腮可又便怎生?(旦儿云)叔叔,扬州奴将那卖房屋的钱钞,与那两个帮闲的兄弟,去月明楼上与宜时景饮酒去了。他若使的钱钞无了呵,连我也要卖哩。叔叔,如此怎了也!(正末唱)我这里听仔细,你那里说叮咛,他、他、他可直恁般的个醒。

    (旦儿云)叔叔,想亡过公公挣成锦片也似家缘家计,指望与子孙永远居住,谁想被扬州奴破败了也。(正末唱)

    【滚绣球】休言家未破,破家的人未生;休言家未兴,兴家的人未成;古人言一星星显证。(带云)那为父母的,(唱)恨不得儿共女辈辈峥嵘。只要那家道兴,钱物增,一年年越昌越盛。(带云)怎知道生下儿女呵,(唱)偏生的天作对不称人情。他将那城中宅子庄前地,都做厂风卫扬花水上萍。哎!可惜也锦片的这前程!

    (云)小大哥,咱领着数十条好汉,径到月明楼上打那贼丑生去来!(下)(扬州奴、柳隆卿、胡子传上)(扬州奴云)自家扬州奴,端的好快活也!俺今日自在的吃两钟儿。直吃得尽醉方归。(胡子传云)酒食都安排下了也。(扬州奴云)俺都要尽醉方归。(做把杯科)(正末冲上,云)扬州奴!(扬州奴做怕科,云)嗨!把我这一席儿好酒来搅坏了。哎哟!叔叔,您孩儿请伙计哩。(正末云)扬州奴,这个是你的买卖?这个是你那各扎邦便觅个合子钱?我问你!(唱))

    【倘秀才】你又不是拜扫冬年的节令,又不是庆喜生辰的事情,你没来由置酒张筵波把他众人来请。(柳隆卿云)好杀风景也那!(正末唱)你尊呵尊这厮甚么德行?你重呵重这厮什么才能?哎!儿也,你怎生则寻着这等?

    (柳隆卿云)老的,休这等那等的,俺们都是看半鉴书的秀才。(正末云)噤声!谁读半鉴书来?(唱)

    【滚绣球】你念的是赚杀人的天甲经,(胡子传云)我呢?(正末唱)你是个缠杀人的布衫领。(带云)则你那一生的学问呵,是那一声儿"哥,往那里去?带挈我也走一遭儿波!"(唱)你则道的个愿随鞭镫,你便闯一千席呵可也填不满你这穷坑!(正末做打科)(扬州奴云)您孩儿也仿两个古人:学那孟尝君三千食客,公孙弘东阁招贤哩。(正末云)呸!亏你不识羞。(唱)那个孟尝君是个公子,公孙弘是个名卿。他两上在朝中十分恭敬,但门下都一刬群英。我几曾见禁妻子这等无徒辈?(正末做打科)(胡子传云)老的,踹了脚也!(正末唱)更和那不养爹娘的贼丑生!(柳隆重卿云)老的,你可也闲淘气哩。(正末唱)气杀我烈焰腾腾。

    (云)扬州,我量你到得那里,你明日叫化也。(扬州奴云)如何?且相左手,您孩儿也不到的哩。(正末唱)

    【倘秀才】你道有左慈术踢天弄井,项羽力拔山也举鼎,这厮们两白日把泥球儿换了眼睛。你例有那降魔咒,度人经,也出不的这厮们鬼精!

    (云)扬州奴,你不听我言语,看你不久便叫化也。(扬州奴云)如何?且相右手,您孩儿也不到的哩。(正末唱)

    【三煞】你便似搅绝黑海那些饥寒的病,也则是赢得青楼薄幸名。(柳隆卿云)我可呢?(正末唱)你是那无字儿的空瓶。(胡子传云)我可呢?(正末唱)你是个脱皮儿裹剂。(柳隆卿云)我两个人物也不丑。(正末唱)怕不道是外面温和,则你那彻底儿严凝。(柳隆重卿云)你这老头儿不要琐碎,你只是把眼儿撑着,看我这架子衣服如何?(正末唱)我觑不的你衤肖宽也那褶下,肚叠胸高,鸭步鹅行。出门来呵怕不道桃花扇影;你回窑去勿、勿、勿,少不得风雪酷寒亭。(柳隆卿云)甚么风雪酷寒亭?我则理会得闲骑宝马闲踢蹬哩?

    【二煞】你道是闲骑宝马踢蹬,(带云)你两个到得家中,算一算帐:你得了多少?我得了多少?(唱)你只做得个旋扑苍蝇旋放生。(扬州奴云)叔叔,您孩儿有那施舍的心,礼让的意,江湖的量,慷慨的志,也不低哩。(正末唱)你有那施舍的心呵讪笑得鲁肃,你有那慷慨的志呵降伏得刘毅,你有那礼让的意呵赛过得鲍叔,你有那江湖的量呵欺压得陈登。(扬州奴云)您孩儿平昔也曾赍发与人,做偌多的好事哩。(正末唱)你赍发呵与那个陷本的商贾,你赍发呵与那受困的官员,你赍发与那个薄落的书生。兀的不扬名显姓。光日月动朝廷!

    【一煞】不强似的与虔婆子弟三十锭,更和那帮懒钻闲二百瓶。你恋着那美景良辰,赏心乐事,赏民乐事,会友邀宾,走斝也那飞觥。(云)扬州奴,我问你,这是谁的钱物?(扬州奴云)是您孩儿应的使。(正末唱)这的是你爹行基业。是你自己钱财,须没有个别姓来争。可怎生不与你妻儿承领,倒凭他胡子传和那柳隆卿?

    (扬州奴云)我安排一席酒,着他请十个,便十个;请二十个,便二十个。不一时,他把那一席的人都请将来。叔叔,你着我怎么不敬他?(正末云)噤声!(唱)

    【煞尾】你有钱呵三千剑客由他们请。(带云)一会儿无钱呵,(唱)哎,早闪的我在十二瑶台独自行。(带云)扬州奴,(唱)你有一日出落得家业精,把解典处本利停,房舍又无,米粮又磬;谁支持,怎接应?你那买卖上义不惯经,手艺上可又不甚能;掇不得重,可也拈不得轻。你把那摇槌来悬,瓦罐来擎,绕闾檐,乞残剩。沙锅底无柴煨不热那冰,破窑内无席盖不了顶。饿得你肚皮春雷也则是骨碌碌的呜,脊梁上寒风笃速速的冷。急穰穰的楼头数不彻那更。(带云)这早晚,多早晚也?(唱)冻刺刺窑,巴不到那明。痛亲眷敲门都没个应,好相识街头也抹不着他影。无食力的身躯怎的撑?冻饿倒的尸骸去那大雪里挺。没底的棺材准共你争,半霎儿人扛你来亡垫的平。你死后街坊兀自憎,干与你爹娘抚这个名。我着那好言语劝你你不听.那厮们谎话儿弄你且娘的灵。可知道你亲爷气成病,连着我也激恼的这心头怒转增。我若是拖到官中使尽情,我不打死你无徒改了我的姓!便有那人家谎后生,都不似你这个腌臜泼短命!则你那胎骨劣,心性顽,耳根又硬。哎!儿也,我其实道不改,教不成。只着那正点背画字纸儿你可慢慢的省。(下)(扬州奴云)这席好酒,弄的来败兴。随你们发放了罢,我自回家去也。(二净同扬州奴下)


    第三折

    (扬州奴同旦儿携薄篮上)(扬州奴云)不成器的看样也!自家扬州奴的便是。不信好人言,果有忄西惶事。我信着柳隆卿、胡子传,把那房廊屋舍,家缘过活,都弄得无了。如今可在城南破瓦窑中居住。吃了早起的,无晚夕的。每日家烧地眠。炙地卧.怎么过那日月?我苦呵,理当;我这浑家他不曾受用一日。罢罢罢,大嫂,我也活不成了,我解下这绳子来,搭在这树枝上。你在那边,我在这边。俺两个都吊杀了罢。(旦儿云)扬州奴,当日有钱时,都是你受用,我不曾受用了一些;你吊杀便理当,我着甚么来由?(扬州奴云)大嫂,你也说的是,我受用,你不曾受用。你在窑中等着,我如今寻那两个狗材去。你便扫下些干驴粪,烧的罐儿滚滚的,等我寻些米来,和你熬粥汤吃。天也!兀的不穷杀我也!(扬州奴同旦儿下)(卖茶上,云)小可是个卖茶的。今日早晨起来,我光梳了头,净洗了脸,开了这茶房,看有甚么人来。(柳隆卿、胡子传上,云)柴又不费,米又不贵,两个傻厮,正是一对。自家柳隆卿。兄弟胡子传,俺两个是至交至厚,寸步儿不厮离的兄弟。自从丢了这赵小哥,再没兴头。今日且到茶房里去闲坐一会,有造化再寻的一个主儿也好。卖茶的,有茶拿来俺两个吃。(卖茶云)有茶,请里面坐!(扬州奴上,云)自家扬州奴,我往常但出门,磕头撞脑的,都是我我那朋友兄弟。今日见我穷了,见了我的,都躲去了,我如今茶记里问一声咱。(做见卖茶科,云)卖茶的,去揖哩。(卖茶云)那里来这叫花的?走!叫化的也来唱喏!(扬州奴云)好了好了。我正寻那两个兄弟,恰好的在这里。这一头赍发,可不喜也!(做见二净唱喏科,云)哥,唱喏来。(柳隆卿云)赶出这叫化子去!(扬州奴云)我不是叫化的,我是赵小哥。(胡子传云)谁是赵小哥?(扬州奴云)则我便是。(胡子传云)你是赵小哥,我问你咱,你自怎么这般穷了?(扬州奴云)都是你这两个歹弟子孩儿弄穷了我哩!(柳隆卿云)小哥,你肚里饥么?(扬州奴云)可知我肚里饥。有甚么东西,与我吃些儿。(柳隆卿云)小哥,你少待片时,我买些来与你吃。好烧鹅,好膀蹄,我便去买将来。(柳隆卿下)(扬州奴云)哥,他那里买东西去了,这早晚还不见来?(胡子传云)小哥,你等不得他,我先买些肉、鱼乍、酒来与你吃。哥少坐,我便来。(胡子传出门科)(卖茶云)你少我许多钱钞,往那里去?(胡子传云)你不要大呼小叫的,你出来,我和你说。(卖茶云)你有甚么说?(胡子传云)你认得他么?则他是扬州奴。(卖茶云)他就是扬州奴,(卖茶云)他就是扬州奴怎么做出这种等的模样?(胡子传云)
    他是有钱的财主,他怕当差,假妆穷哩。我两个少你的钱钞,都对付在他身上,你则问他要,不干我两个事,我家去也。(扬州奴做捉虱子科)(卖茶云)我算一算帐,少下我茶钱五钱,洒钱三两,饭钱一两二钱,打发唱的耿妙莲五两,打双陆输的银八钱,共该十两五钱。(扬州奴云)哥,你算甚么帐?(卖茶云)你推不知道。恰才柳隆卿、胡子传把那远年近日欠下我的银,都对付在你身上。你还我银子来!帐在这里。(扬州奴云)哥阿!我扬州奴有钱呵,肯妆做叫化的?(卖茶云)你说你穷,他说你怕当差,假妆着哩。(扬州奴云)原来他两个把远年近日少欠人家钱钞的帐,都对付在我身上,着我赔还。哥阿,且休看我吃的,你则看我穿的,我那得一个钱来?我宁可与你家担水运浆,扫田刮地,做个佣工,准还你罢。(卖茶云)苦恼!苦恼!你当初也是做人的来,你也曾照顾我来,我便下的要你做佣工还旧帐!我如今把这项银子都不问你要,饶了你,可何知?(扬州奴云)哥阿,你若饶了我呵,我可做驴做马做报答你。(卖茶云)罢罢罢,我饶了你,你去罢。(扬州奴云谢谢了哥哥!我出的这门来,他两个把我稳在这是城,推买东西去了;他两个少下的钱钞,都对在我身上,早则这哥饶了我,不然我怎了也!柳隆卿、胡子传,我一世里不曾见你两个歹弟子孩儿!(同下)(旦儿上,云)自家翠哥。扬州奴云到街市上投托相只去了,这早晚不见来,我在此烧汤罐儿等着。(扬州奴上,云)这两个好无礼也!把我稳在茶房里,他两个都走了,干饿了我一日。我且回那破窑中去。(做见科)(旦儿云)扬州奴,你来了也。(扬州奴云)大嫂,你烧得锅儿里水滚了么?(旦儿云)我烧得热热的了,都对了,将米来我煮。(扬州奴云)你煮我两只腿。我出门去,不曾撞一个好朋友。罢罢罢,我只是死了罢。(旦儿云)你动不动则要寻死,想你伴着那柳隆卿、胡子传,百般的受用快活,我可着甚么来由。你如今走投没路,我和你去李家叔叔,讨口饭儿吃咱。(扬州奴云)大嫂,你说那里话,正是上门儿讨打吃。叔叔见了我,轻呵便骂,重呵便打。你要去你自家去,我是不敢去。(旦儿云)扬州奴,不妨事。俺两个到叔叔门首,先打听着:若叔叔在家呵,我便自家过去;若叔叔不在呵。我和你同进去,见了婶子,必然与俺些盘缠也。(扬州奴云)大嫂,你也说得是。到那里,叔叔若在家时,你便自家过去见叔叔,讨碗饭吃。你吃饱了,就把剩下的包些儿出来我吃。若无叔叔在家,我便同你进去,见了婶子,休说那盘缠,便是饱饭也吃他一顿。天也!兀的不穷杀我也!(同旦儿下)(卜儿上,云)?
    仙碚允稀=袢绽系拇笄逶绯鋈ィ纯慈罩辛耍趺椿共换乩矗肯麓魏⒍浚才畔虏璺梗庠缤砀掖匆病?扬州奴同旦儿上)(扬州奴云)大嫂,到门首了,你先过去。若有叔叔在家,休说我在这里;若无呵,你出来叫我一声。(旦儿云)我知道了,我先过去。(做见卜儿科)(卜儿云)下次小的每,可怎么放进这个叫化子来?(旦儿云)婶子,我不是叫化的,我是翠哥。(卜儿云)呀,你是翠哥!儿也,你怎么这等模样?(旦儿云)婶子,我如今和扬州奴在城南破瓦窑中居住。婶子,痛杀我也!(卜儿云)扬州奴在那里?(旦云)扬州奴在门首哩。(卜儿云)着他过来。(旦云)我唤他去。(扬州奴做睡科)(旦儿叫科,云)他睡着了,我唤他咱。扬州奴!扬州奴!(扬州奴做醒科,云)我打你这丑弟子!天那,搅了我一个好梦,正好意思了呢?(旦儿云)你梦见甚么来?(扬州奴云)我梦见月明楼上,和那撇之秀两个唱那[阿孤令],从头儿唱起。(旦儿云)你还记着这样儿哩。你过去见婶子去。(扬州奴见卜儿科,云)婶子,穷杀我也!叔叔在家么?他来时,要打我,婶子劝一劝儿。(卜儿云)孩儿,你敢不曾吃饭哩?(扬州奴云)我那得那饭来吃?(卜儿云)下次小的每,先收拾面来与孩儿吃。孩儿,我看你饱吃一顿。你叔叔不在家,你吃,你吃。(扬州奴吃面科)(正末上,云)谁家子弟,骏马雕鞍,马上人半醉,坐下马如飞,拂两袖春风,荡满街尘土。你看啰,呸!兀的不眯了老夫的眼也。(唱)

    【中吕】【粉蝶儿】谁家个年小无徒,他生在无忧愁太平时务。空生得貌堂堂-表非俗。出来的拨琵琶,打双陆,把家缘不顾。那甲旨寻个人老名儒,去学习些儿圣贤章句。

    【醉春风】全不想日月两跳丸,则这乾坤一夜雨。我如今年老也逼桑榆,端的是朽木材,何足数,数。则理会的诗书是觉世之师,忠孝是立身之本;这钱财是倘来之物。

    (云)早来到家也。(唱)

    【叫声】恰才个手扶拄杖走街衢,-步-步,蓦入门木呈去。(做见扬州奴怒科,云)谁吃面哩?(扬州奴惊科,云)我死也!(正末唱)我这里猛抬头,则窥觑,他可也为共么产立钦钦恁的胆儿虚?

    (旦儿云)叔叔,媳妇儿拜哩!(正末云)靠后。(唱)

    【剔银灯】我其实可便消不得你这娇儿和幼女,我其实可便顾不得你这穷亲泼故。这厮有那一千桩儿情理难容处,这厮若论着五刑发落叮便罪不容诛。(带云)扬州奴,你不说来?(唱)我教你成个人物,做个财主,你却怎生背地里闲言落可便长语?(云)你不道来,我姓李,你姓赵,俺两家是甚么亲那?(唱)

    【蔓青菜】你今日有甚脸落可便踏着我的门户,怎不守着那两泼无徒?(扬州奴怕走科)(正末云)那里走?(唱)吓得他手儿脚儿战笃速,特古平我根前你有甚么怕怖?则俺这小乞儿家羹汤少壮姜醋,(上末云)放下!(唱)则吃你大食店里烧羊去。

    (扬州奴做怕科,将箸敲碗科)(正未打科)(卜儿云)老的也,休打他。(扬州奴做出门科,云)婶子,打杀我也!如今我要做买卖.无本钱,我各扎邦便觅合子钱。(止儿云)孩儿也,我与你这一贯钱做本钱。(扬州奴云)婶子,你放心.我便做买卖去也。(虚下,再上,云)婶子,我拿这一贯钱去买了包儿炭来。(卜儿云)孩儿,你做甚么买卖哩?(扬州奴云)我卖炭哩。(卜儿云)你卖炭,可是何如?(扬州奴云)我一贯本钱,卖了一贯,又赚了一贯,还剩下两包儿炭。送与婶子烘脚,做上利哩。(卜儿云)我家有,你自拿回去受用罢。(扬州奴云)婶子,我再别做买卖去也。(虚下,再上,叫云)卖菜也!青菜、白菜、赤根荚、芜荽、胡萝卜、葱儿呵!(卜儿云)孩儿也;又做什么买卖哩?(扬外奴云)婶子,你和叔段说一声。道我卖菜哩。(卜儿云)孩儿也,你则在这里,我和叔叔说去。(卜儿做见正末科,云)老的,你欢喜咱,扬州奴做买卖,也赚得钱哩。(正末云)我不信扬外奴做甚么买卖来。(扬州奴云)您孩儿里卖炭,如今卖菜。(正末云)你卖炭呵,人说甚么来?(扬州奴云)有人说来:扬州奴卖炭,苦恼也。他有钱时。火焰也似起。如今无钱,弄塌了也。(正末云)甚么塌了?(扬州奴云)炭塌了,(正末云)你看这斯。(扬州奴云)扬州奴卖菜,也有人说来:有钱时。伴着柳隆卿。今日无钱,担着那胡子传。(正未云)你这菜担儿,是人担,自担?(扬州奴云)叔叔,你怎么说这等话?有偌大本钱,敢托别人担?倘或他担别处去了,我那里寻他去?(正末云)你往前街去也,往那后巷去?(扬州奴云)我前街后巷都走。(正末云)你担着担,口里可叫么?(扬州奴云)若不叫呵,人家怎么知道有卖菜的。(正末云)下次小的们,都米听扬州奴哥哥怎么叫哩。(扬州奴云)叔权,你要听呵,我前面走,叔叔后面听,我便叫。叔叔,你把下次小的每赶了去,这小厮每,都是我手里卖了的。(正末云)你若不叫,我就打死了你个无徒!(扬州奴云)他那里是着我叫,明白是羞我。我不叫,他又打我。不免将就的叫一声。青菜、白菜、赤根菜、胡萝、芫荽、葱儿阿!(做打悲科,云)天那!羞杀我也!(正末云)好可怜人也呵!(唱)

    【红绣鞋】你往常时在那鸳鸯帐底那般儿携云握雨。哎!儿也,你往常时在那玳瑁筵前可便斝玉喷珠,你直吃得满身花影情人扶。今日呵,便担着孛篮,拽着衣服。不害羞、当街里叫将过去。

    (扬州奴云)叔叔,您孩儿往常不听叔叔的教训,今日受穷,才知道这钱中使,我省的了也。(正末云)这话是谁说来?(扬州奴云)您孩儿说来。(正末云)哎哟儿也,兀的不痛杀我也!(唱)

    【满庭芳】你醒也波高阳哎酒徒,担着这两篮儿白菜,你可觅了他这儿贯的青蚨?(带云)扬州奴。你今日觅了多少钱?(扬州奴云)是一贯本钱.卖了一日,又觅了一贯。(正末唱)你就着这五百钱,买些杂面你便还窑上去。那油盐酱旋买也可足零沽?(扬州奴云)甚么肚肠,又敢吃油盐酱哩?(正末唱)哎!儿也,就着这卖不了残剩的菜蔬,(扬州奴云)吃了就伤本钱,着些凉水儿洒洒,还要卖哩。(正末唱)则你那五脏神也不到今日开屠。(云)扬州奴,你只买些烧羊吃波?(扬州奴云)我不敢吃。(正末云)你买些鱼吃?(扬州奴云)叔叔,有多少本钱,又敢买鱼吃?(正末云)你买些肉吃?(扬州奴云)也都不敢买吃。(正末云)你都不敢买吃,你可吃些甚么?(扬州奴云)叔权,我买将那仓小米儿来,又不敢舂,恐怕折耗了。只拣那卖不去的菜叶儿,将来煨熟了,又不要蘸盐搠酱,只吃一碗淡粥。(正末云)婆婆,我问扬州奴买些鱼吃,他道我不敢吃。我道你买些肉吃,他道我不敢吃。我道你都不敢吃,你吃些甚么?他道我吃淡粥。我道,你吃得淡粥么?他道,我吃得。(唱)婆婆呵,这嘶便早识的些前路,想着他那破瓦窑中受苦。(带云)正是:"不受苦中苦,难为人上人"。(唱)哎!儿也,这的是你须下死上夫。

    (扬州奴云)叔叔,恁孩儿正是执迷人难劝,今日临危可自省也。(正末云)这厮一世儿则说了这一句话。孩儿,你且回去。你若依着我呵,不到三五日,我着你做一小大大的财主。(唱)

    【尾煞】这业海足无边无岸的愁。那穷坑是不仔不济的苦。这业海打一千个家阿扑逃不去,那穷坑你便旋十万个翻身、急切里也跳不出。(同卜儿下)(扬州奴云)大嫂,俺回去来。天那!兀的不穷杀我也!(同旦下)(小末尼上,云)自家李小哥,父亲着我去请赵小哥坐席,可早来到城南破窑,不免叫他一声:赵小哥!(扬州奴同旦上,见科,云)小大哥。你来怎么?(小末云)小哥,父亲的言语,着我来,明日请坐席哩。(扬州奴云)既然叔叔请吃酒,俺两口儿便来也。(小未尼云)小哥,是必早些儿来波。(下)(扬州奴云)大嫂,他那里请俺吃酒?明白羞我哩。却是叔叔请,不好不去。到得那里,不要闲了,你便与他扫田刮地,我便担水运浆天那!兀的不穷杀我也!(同下)


    第四折

    (正末同卜儿、小末尼上,云)今日是老夫贱降的日辰,摆下酒席请众街坊庆贺这所新宅子,就顺便庆贺小员外。昨日着小大哥请的扬州奴去了,不见来到;众街坊老的每,敢待来也。(扮众街坊上,云)俺们都是这扬州牌楼巷人。昔日赵国器临死,将儿子扬州奴托孤与东堂老子。谁想扬州奴把家财尽都耗散,现今这所好宅子,也卖与东堂老子了。今日正是东堂老子生日,请我众街坊相识吃酒,却又唤那扬州奴两口叫弟子孩儿,不知为何?俺们一来去庆贺生辰,二来就庆贺他这所新宅子。须索走一遭去。可早来到也。小员外,报复进去,有俺众街坊,特来庆贺生辰哩。(小末尼做入报科,云)父亲,有众街坊来与父亲庆贺生辰哩。(正末云)快有请!(小末云)请进去!(众街坊做见科,云)俺众街坊,一来与员外庆贺生辰,二来就庆贺这所新宅子。(正末云)多谢了众街坊,请坐!下次小的每,一壁厢安排酒肴,只等扬州奴两口儿到来,便上席也。(扬州奴同旦儿上,云)自家扬州奴的便是,这是李家叔叔门首,俺们自进去。(同旦儿做见科)(扬州奴云)叔叔,您孩儿和媳妇来了,不知有甚么说话?(正末云)你来了也。(唱)

    【双调】【新水公】今日个画堂春暖宴佳宾,舞东风落红成阵。摆设的一般般肴馔美,酬酢的一个个绮罗新。(扬州奴背科,云)嗨!兀的不羞杀我也!(正末云)扬州奴!(扬州奴做不应科)(正末唱)我见他暗暗伤神,无语泪偷揾。

    【沉醉东风】我着你做商贾身里出身,谁着你恋花柳人不成人。我只待倾心,吐胆教,(扬州奴背科,云)嗨!对着这众人,则管花白我。早知道,不来也罢。(正末唱)你可为甚么切齿嚼牙恨?这是你白做的来有家难奔。(扬州奴做探手科,云)羞杀我也!(正末唱)为甚么只古里裸袖揎拳无事哏?(带云)孩儿也,你那般慌怎么?(唱)我只着你受尽了的饥寒敢可也还上的本。

    (云)今日众亲眷在这里,老夫有一句话告知众亲眷每。咱本贯是东平府人氏,因做买卖,到这扬州东门里牌楼巷居住。有西邻赵国器,是这扬州奴父亲,与老夫三十载通家之好。当日赵国器染病,使这扬州奴来请老夫到他家中。我问他的病症从何而起,他道:"只为扬州奴这孩儿不肖,必败吾家,忧愁思虑,成的病证。今日请你来,特将扬州奴两口儿托付与你,照觑他这下半世。"我道:"李实才德俱薄,又非服制之寿,当不的这个重托。"那赵国器挨着病,将我来跪一跪,我只得应承了。扬州奴,当日你父亲着你正点背画的文书,上面写着甚么?(扬州奴云)您孩儿不曾看见,敢是死活的文书么?(正末云)孩儿也。不是死活的文书。你对着这众亲眷;将这一张文书。你则与我高高的读者。(扬州奴云)理会的。这文书是俺父亲亲笔写的,那正点背画的字也是俺的。父亲阿,如今,文书便有,那写文书的人,在那里也闷!(做悲科)(正末云)你且不要哭,只读的这文书者。(扬州奴云)是。(做读文书科,云)"今有扬州东关里牌楼巷住人赵国器。"--这是我父亲的名字。--"因为病重不起,有男扬州奴不肖,暗寄课银五百锭在老友李茂卿处,与男扬州奴困穷日使用。"--莫不是我眼花么?等我再读。(再读文书科,云)老叔,把来还我。(正末云)把甚么来?(扬州奴云)把甚么来?白纸上写着黑字儿哩!(正末云)你父亲写便这等写,其实没有甚么银子。(扬州奴云)叔叔,您孩儿也不敢望五百锭,只把一两锭拿出来!等我摸一摸,我依旧还了你。(正末云)扬州奴,你又来了!想你父亲死后,你将那田业屋产,待卖与别人,我怎肯着别人买去?我暗暗的着人转买了,总则是你这五百锭大银子里面,几年月日节次不等,共使过多少。你那油房、磨房、解典库,你待卖与别人,我也着人暗暗的转买了,可也是那五百锭大银里面,几年月日节次不等,使了多少。你那驴马孳畜,和大小奴婢,也有走了的,也有死了的,当初你待卖与别人,我也暗暗的着人转买了,也是这五百锭大银里面。我存下这一本帐目,是你那房廊屋舍,条凳椅桌,琴棋书画,应用物件,尽行在上。我如今一一交割,如有欠缺,老夫尽行赔还你。扬州奴听者!(诗云)你父亲暗寄雪花银,展转那移十数春。今日却将原物出,世间难得俺这志诚人。(云)扬州奴!(唱)

    【雁儿落】岂不闻远亲呵不似我近邻,我怎敢做的个有口偏无信。今门便一桩桩待送还,你可也一件件都收尽。

    (扬州奴做拜跪科,云)多谢了叔叔、婶子!我怎么得知有这今日也!(正末唱)

    【水仙子】你看宅前院后不沾尘,(扬州奴云)这前堂后阁,比在前越越修整的全别了也。(正末唱)画阁主堂一划新。(扬州奴云)叔叔,这仓廒中不知是空虚的,可是有米粮?(正末唱)仓厫中米麦成房囤。(扬州奴云)嗨!这解典库还依旧得开放么?(正末唱)解库中有金共银。(扬州奴云)叔叔,城外那几所庄儿可还有哩?(正末唱)庄儿头孳畜成群。铜斗儿家门一所,锦片也似庄田百顷。(带云)扬州奴,翠哥,(唱)你从今后再休得典卖与他人。

    (云)小大哥,抬过桌来,着扬州奴两口儿把盏,管待众街坊亲眷每。(扬州奴云)多谢叔叔婶子重恩!若不是叔叔、婶子赎了呵,恁孩儿只在瓦窑里住一世哩!大嫂,将酒过来,待我先奉了叔叔、婶子。请满饮这一杯。(众街坊云)赵小哥,你两口儿莫说把这盏酒,便杀身也报不的这等大恩哩。(正末云)孩儿,我吃!我吃!(扬州奴又奉酒科,云)请众亲眷每,大家满饮一杯。(众云)难得,难得!我们都吃!(扬州奴云)我再奉叔叔、婶子一杯。您孩儿今生无处报答大恩,来生来世,当做狗做马赔还叔叔、婶子哩。(正末唱)

    【乔牌儿】我见他决殷勤捧玉樽,只待要来世里报咱恩。这的是你爹爹暗寄下家缘分,与我李家元财元不损。

    (柳隆卿、胡子传上,云)闻得赵小哥依然的富贵了也,俺寻他去来。(做见科)(柳隆卿云)赵小哥,你就不认得俺了,俺和你吃酒去来。(扬州奴云)哥也,我如今回了心,再不敢惹你了,你别处寻个人罢。(柳隆卿云)你说甚么话?你也回心,俺们也回心,如今帮你做人家哩。(正末云)口走!下次小的每,与我撚这两个光棍出去!(柳隆卿云)赵小哥,你也劝一劝波。(扬州奴云)你快出去!别处利市。(正末唱)

    【川拨掉】众亲邻,正欢娱语笑频,我则见两个乔人,引定个红裙,蓦入堂门,吓得俺那三魂魂掉了二魂。哎!儿也,便做道你不慌呵我最紧。

    【殿前欢】俺孩儿甫能勾得成人,你又待教他一年春尽一年春。他上那丽春园纳了那颗争锋印,你休闹波完体将军!你便说天花信口喷,他如今有时运。怎肯不惺惺再打入迷魂阵。我劝你两个风流子弟,呵也别寻一个合死的郎君。

    (云)扬州奴,你听者。(断云)铜斗儿家缘家计,恋花柳尽行消费;我劝你全然不采,则信他两个至契。我受付托转买到家,待回头交还本利。这的是西邻友生不肖儿男.结末了东堂老劝破家子弟。

    题目西邻友立托孤文书

    正名东堂老劝破家子弟

  • 戏文·宦门子弟错立身

    宦门子弟错立身

    题目
    冲州撞府妆旦色走南投北俏郎君
    戾家行院学踏爨宦门子弟错立身


    第一出

    (末出白)【鹧鸪天】完颜寿马住西京,风流慷慨煞惺惺。因迷散乐王金榜,致使爹爹捍离门。为路岐,恋佳人,金珠使尽没分文。贤每雅静看敷演:《宦门子弟错立身》。(下)


    第二出

    (生上唱)【粉蝶儿】积世簪缨,家传宦门之裔,更那堪富豪之后。看诗书,观史记,无心雅丽。乐声平,无非四时佳致。

    (白)自家一生豪放,半世疏狂。翰苑文章,万斛珠玑停腕下;词林风月,一丛花锦聚胸中。神仪似霁月清风,雅貌如碧梧翠竹。拈花摘草,风流不让柳耆卿;咏月嘲风,文赋敢欺杜陵老。自家延寿马的便是。父亲是女直人氏,见任河南府同知。前日有东平散乐王金榜,来这里做场。看了这妇人,有如三十三天天上女,七十二洞洞中仙。有沉鱼落雁之容,闭月羞花之貌。鹊飞顶上,尤如仙子下瑶池;兔走身边,不若姮娥离月殿。近日来与小生有一班半点之事,争奈撇不下此妇人。如今瞒着我爹爹,叫左右请它来书院中,再整前欢,多少是好!左右过来。(末上)厅上一呼,阶下百诺。(介)(生分付叫去介)(末介)(生唱)

    【一封书】伊且住试听:唤取多娇金榜来,书房内等待。休道侯门深似海,说与婆婆休虑猜,只道家中管待客。展华筵,已安排,是必教它疾快来。

    (末)

    【同前】哥哥听拜禀:它是伶伦一妇人,何须恁用心,谩终朝愁闷倾。若要和它同共枕,恐怕你爹行生嗔。那时节,悔无因,玷辱家门豪富人。

    (生白)你不去时,与我叫过狗儿都管过来。(末叫净介)(净上唱)

    【七精令】相公不在家里,老汉心下欢喜。看官不认是阿谁?我是一个佗背乌龟。

    (白)从小在府里,合家见我喜。相公常使唤,凡事知就里。如今年纪大,又来伏事你。若论我做皮条,真个是无比。若是说不肯,一顿打出屎。(末)都管,舍人唤你。(净介、去介、见介)(生白)你如今和我去勾阑内打唤王金榜,来书院中与它说话。(净)去不妨,只怕相公得知连累我。(生介)(净)我有言语。(生介)(净白)自家是老都管,吃饭便要满。要我做皮条,酒肉要你管。舍人使唤我,请甚王金榜。相公若知道,打你娘个本。妇人剜了别,舍人割了卵。(末收介)

    (生)你且急去莫迟疑,我每等候在书帏。(净)小姐若还不来后,你在床上弄寮儿。(并下)


    第三出

    (外扮同知上唱)【梁州令】深感吾皇赐重职,官名播西京。但一心中政煞公平,清如水,明如镜,亮如冰。

    (白)但老夫身居女直,掌判西京。父为宰执当朝,累代簪缨之裔。说家法过如司马,掌王条胜似庞涓。解使吏如秋夜月,人在镜中行。老夫见任西京河南府完颜同知。家中有一子延寿马,每日教它攻书。这几日老夫不曾到它书院中,早上已曾分付狗儿,监督孩儿,不教它胡走。若有些不到处,不当稳便。如今不免亲去分付一遭,却去坐衙。正是:行处莫教高喝道,恐惊林外野人家。(下)


    第四出

    (虔上唱)【紫苏丸】伶伦门户曾经历,早不觉鬓发霜侵。孩儿一个干家门,算来总是前生定。

    (白)老身幼习伶伦,生居散乐。曲按宫商知格调,词通大道入禅机。老身赵茜梅,如今年纪老大,只靠一女王金榜,作场为活。本是东平府人氏,如今将孩儿到河南府作场多日。今早挂了招子,不免叫出孩儿来,商量明日杂剧。孩儿过来。(旦上唱)

    【紫苏丸】奴家年少正青春,占州城煞有声名。把梨园格范尽番腾,当场敷演人钦敬。

    (白)娘万福!(虔)孩儿,叫你去来,别无甚事,只为衣饭,明日做甚杂剧?(旦)奴家今日身已不快,懒去勾阑里去。(虔)你爹爹去收拾去了。(旦)我身已不快,去不得。(虔唱)

    【桂枝香】孩儿听启,疾忙收拾。侵早已挂了招子,你却百般推抵。又不知你每,生着何意?生着何意?教娘呕气。靠着你,这的是求衣饭,不成误了看的。(旦)

    【同前】娘行听启,孩儿说与。如今病染着身,岂是奴家推抵。你只管苦苦,将人催逼,教奴怎地。娘,尽教它,任取红轮坠,尤它误看的。(末上)

    【同上】勾阑收拾,家中怎地?莫是我的孩儿,想是官身出去?你娘儿两个,休闲争气,休闲争气。婆婆且住,听说与:阵马挨楼满,不成误看的。(净上)

    【同上】适蒙台旨,教咱来至。如今到得它家,相公安排筵席。勾谏罢却,勾阑罢却。休得收拾,疾忙前去,莫迟疑。你莫胡言语,我和你也棘赤。

    (虔末白)真个是相公唤不是?(净)终不成我胡说!

    (旦)去又不得,不去又不得。(末)孩儿与老都管先去,我收拾砌末恰来。(净)不要砌末,只要小唱。(末虔)恁地,孩儿先去。我去勾阑里散了看的,却来望你。孩儿此去莫从容,相公排筵画堂中。(旦)情到不堪回首处。(合)一齐分付与东风。(并下)
     

    第五出

    (生上唱)【醉落魄】令人去久传音耗,至今不到。(净上)心忙意急归来报。(旦上)得见情人,心下称怀抱。

    (相见介)(生白)你一似萧何不赴宴,你好难请。

    (旦)害瞎的去寻羊,小哥,你好难得见。(净)悲秋生在脊梁上,你好难入。(生)小姐,两日不见你。(旦)我要来你处,又怕相公知道。(生)我瞒了相公,教它来请你,来书院中说些话。(旦唱)

    【赏花时】憔悴容颜只为你,每日在书房攻甚诗书!(生)闲话且休提,你把这时行的传奇,(旦白)看掌记。(生连唱)你从头与我再温习。

    (旦白)你直待要唱曲,相公知道,不是耍处。

    (生)不妨,你带得掌记来,敷演一番。(旦)这里有分付:(净看门介)(旦唱)

    【排歌】听说因依,其中就里:一个负王魁;孟姜女千里送寒衣;脱像云卿鬼做媒;鸳鸯会,卓氏女;郭华因为买胭脂,琼莲女,船浪举,临江驿内再相会。(又)

    【那吒令】这一本传奇,是《周孛太尉》;这一本传奇,是《崔护觅水》;这一本传奇,是《秋胡戏妻》;这一本是《关于王独赴单刀会》;这一本是《马践杨妃》。(又)

    【排歌】柳耆卿,《栾城驿》;张珙《西厢记》;《杀狗劝夫婿》;《京娘四不知》;张协斩贫女;《乐昌公主》;墙头马上掷青梅,锦香亭上赋新诗,契合皆因手帕儿;洪和尚,错下书;吕蒙正《风雪破窑记》;杨寔遇,韩琼儿;冤冤相报《赵氏孤儿》。(又)

    【鹊踏枝】刘先主,跳檀溪;雷轰了荐福碑;丙吉教子立起宣帝;老莱子斑衣;包待制上陈州粜米;这一本是《孟母三移》。(生唱)

    【乐安神】一从当日,心中指望燕莺期。功名不恋待何如?拚却和伊抛故里。不图身富贵,不去苦攻书,但只教两眉舒。(又)

    【六么序】一意随它去,情愿为路岐。管甚么抹土搽灰,折莫擂鼓吹笛,点拗收拾。更温习几本杂剧,问甚么妆孤扮末诸般会,更那堪会跳索扑旗。只得同欢共乐同鸳被,冲州撞府,求衣觅食。

    【尾声】我和你同心意,愿得百岁镇相随,尽老今生不暂离。

    (净介)(外上白)隔墙犹有耳,窗外岂无人。老夫几日不曾到书院中。(介)(见净介)(旦闪介)(先见旦介)(骂介)(外唱)

    【锁南枝】泼禽兽,没道理!书院中怎不攻文艺?指望你背紫腰金,怎知你不成器!因甚底,来这里?便与我,捍出去!(生)

    【同前换头】爹爹听咨启:孩儿又怎知?正在书房中独坐,忽见狗儿都管,与它同来至。我问它,只因甚的?它说道是爹爹,唤它至。(旦)

    【同前】相公听,奴拜启:它说道相公排宴会,特地唤取奴,来到这书房里。谁信道,都是计。智赚奴,望容恕。(净)

    【同前换头】思量老奴婢,只是怨恨你,两个将咱连累。如今打得我,浑身上下都麻痹。要把刀,割下腿。告相公:沙八赤。

    (外白)当初望你攻书,已后为官,今日刬地如此做作?左右那里!(末上)有福之人人伏事,无福之人伏事人。(外)你速去唤散乐王恩深来。(末)理会得。一心忙似箭,两脚走如飞。(末下)(婆末改扮上)威声如霹雳,人命若尘埃。不知相公那里有甚事?去走一遭。(见外介)(外说付介)你今夜快与我收拾去,不许在此住。明日早□若见你在此,那时节别有施行。老都管,如今这小畜生锁在家中,不许顺情。明日慢慢问这厮。(净生先下)(外说末卜介)你明日若不去时,教你从前作过事,没兴一齐来。(外下)(末卜商量介)万事不由人计较,一生都是命安排。(并下)


    第六出

    (净生上、生白)自家骨肉尚如此,何况区区陌路人。老都管,我爹爹把我如此禁持,我那妇人昨夜捍将去了,我要性命何用?不如寻个死去。(净)舍人,自古道:千日在泥,不如一日在世。不如收拾些金银为路费,往别处去住几时,别作商量。等相公气息,再回来不迟。不强如死了。(生介)(生唱)

    【玉交枝】只因痴迷,与王金榜同谐比翼。谁知被我爹捉住,拆散了鸳侣。情人去也不见踪,我如今在此无依倚。免不得寻个死处,免不得寻个死处。

    (净唱)

    【同前】略听说与,丧残生一命可惜。若还放得伊家去,恐把我每连累。寻思你去真惨凄,只得与你耽着罪。到前途作个道理,到前途作个道理。

    (生白)惟有感恩并积恨,万年千载不成尘。(并下)


    第七出

    (外上唱)【西地锦】当职心怀公正,更名播朝廷。从官判断无私曲,管民乐升平。

    (白)但存公道正,何必问前程。(提儿子介)左右过来。(净上介)……。(末上介)一封天子诏,四海状元心。圣旨宣唤,疾速来朝!……(外)老都管,如今孩儿不知去向,又蒙圣旨宣唤河南采访。一面打听孩儿消息。(净)相公放心,小人在家看管,一就打听舍人消息。(末请外快去介)……(外)路上有花并有酒,一程分作两程行。(并下)


    第八出

    (净上唱)(提行路)……。

    (白)……。


    第九出

    ……【八声甘州】子规两三声,劝道不如归去,羁旅伤情。花残莺老,虚度几多芳春。家乡万里,烟水万重,奈隔断鳞鸿无处寻。一身,似雪里杨花飞轻。

    (旦)

    【同前换头】艰辛,登山渡水,见夕阳西下,玉兔东生。牧童吹笛,惊动暮鸦投林。残霞散绮,新月渐明,望隐隐奇峰锁暮云。泠泠,见溪水围绕孤村。

    (末)

    【解三酲】奈行程路途劳顿,到黄昏转添愁闷。山回路僻人绝影,不觉长叹两三声。(旦)望断天涯无故人,便做铁打心肠珠泪倾。只伤着,蝇头微利,蜗角虚名。(卜)

    【同前换头】向村庄上借宿安此身,只邮孤馆萧条扃。(旦)想村醪易醒愁难醒。暗思昔情人,临风对月欢娱频宴饮,转教我添愁离恨。您今宵里,孤衾展转,谁与安存?

    【尾声】且宽心,休忧闷。放怀款款慢登程,借宿今宵安此身。

    (地铺介)……。


    第十出

    (生上唱)【江和水】离了家乡里,奔路途。不知它在何州住?使我心中添愁闷。闪得我今日成孤另,渡水登山劳顿。未知何日,再与多情欢会?

    (白)……一似和针吞却线,刺人肠肚系人心。

    (下)


    第十一出

    (末上白)买卖归来汗未消,上床犹自想来朝。老汉在河南府做场,只为完颜同知舍人延寿马,与我孩儿有些……。(介)(捍去介)(说收拾介)……不将辛苦艺,难赚世间财。(下)

     

    第十二出

    (生上唱)【越调·斗鹌鹑】被父母禁持,投东摸西,将一个麦子依随。走南跳北,典了衣服,卖了马匹。尖担儿两头脱,闪得我孤身三不归。空滴溜下老大小荷包,猛杀了镣丁鍉底。(又)

    【紫花儿序】似这般失业,似这般逐浪随波,忍冷耽饥。来到这围墙直下,柳树周回,向这河中掬的长流水,洗了面皮。掠得我鬓发伶俐,着些个吐津儿润了,拨浪便入城池。

    (看招子介)(白)且入茶坊里,问个端的。茶博士过来。(净上白)茶迎三岛客,汤送五湖宾。(见生介)

    (生白)作场。(分付请旦介)(旦上唱)

    【四国朝】听得听得人呼唤,特特来此处。

    (见生不认介)(白)庄家调判,难看区老。(生)老鼠咬了葫芦藤,小姐好快嘴。(旦)鹦鹉回言,这鸟敢来应口。(生)耐打鼓儿,我较得你两片。(旦)你课牙比不得杜善甫,串仗却似郑元和。(生)姐姐,使钱不问家豪富,风流不在着衣多。(生唱)

    【驻云飞】你款步难抬,便做天仙难见你来。我把你相看待,它把我相拶坏。猜,缘何在花街,共人欢爱?说又不偢,骂又佯不采。正是本性难移山河易改,本性难移山河易改。(旦)

    【同前】便做真龙,我也难从你逐浪波。讯口胡应和,译话吃不过。嗏,一面是旧特科,我把它瞧破。谁惯得如今,胆似天来大!你向咱行说个甚么?你向咱行说个甚么?(净)

    【同前】仔细思之,你是何人它是谁?姐姐多娇媚,你却身褴缕。嗏,模样似乞的,盖纸被。日里去街头,教他求衣食。夜里弯跧楼下睡。(生)

    【同前】覆水难收,一度思量珠泪流。指望长相守,谁信不成就。(旦)嗏,一笔尽都勾,免吃僝僽。剪发拈香,共你同说咒。(生)只恐你心中不应口,只恐你心中不应口。

    (末卜上白)雁飞不到处,人被利名牵。合才勾栏散罢,对门茶店中叫孩儿去,不知甚人在那里?如今走一遭。(见生旦介)(生借衣介)(说关介)(未)不争你要来我家,我孩儿要招个做杂剧的。(生唱)

    【金蕉叶】子这撇末区老赚,我学那刘耍和行踪步迹。敢一个小哨儿喉咽韵美,我说散嗽咳呵如瓶贮水。

    (末白)你会甚杂剧?(生唱)

    【鬼三台】我做《硃砂担浮沤记》;《关大王单刀会》;做《管宁割席》破体儿;《相府院》扮张飞;《三夺槊》扮尉迟敬德;做《陈驴儿风雪包待制》;吃推勘《柳成错背妻》;要扮宰相做《伊尹扶汤》;学子弟做《螺蛳末泥》。

    (末白)不嫁做杂剧的,只嫁个做院本的。(生唱)

    【调笑令】我这爨体,不查梨,格样,全学贾校尉。迻抢嘴脸天生会,偏宜抹土搽灰。打一声哨子响半日,一会道牙牙小来来胡为。

    (末白)你会做甚院本?(生唱)

    【圣药王】更做《四不知》;《双斗医》;更做《风流浪子两相宜》;黄鲁直,《打得底》;《马明王村里会佳期》;更做《搬运太湖石》。

    (末白)都不招别的,只招写掌记的。(生唱)

    【麻郎儿】我能添插更疾,一管笔如飞。真字能抄掌记,更压着御京书会。

    (末白)我要招个擂鼓吹笛的。(生唱)

    【幺篇】我舞简,弹得唱得。折莫大擂鼓吹笛,折莫大装神弄鬼,折莫特调当扑旂。

    【天净沙】我是宦门子弟,也做得您行院人家女婿。做院本生点个《水母砌》,拴一个《少年游》,吃几个扌庄心攧背。

    (末白)当初它也曾好来,使了几锭钞,又是好人家儿郎。既然胡乱且招它在家,续后又别作道理。延寿马,我招你自招你,只怕你提不得杖鼓行头。(生唱)

    【尾声】正不过沿村转庄,撞工耕地。我若得妆旦色如鱼似水,背杖鼓有何羞!提行头怕甚的!

    (末白)既然如此,且教它回去,后日别作道理。正是:万事不由人计较,算来都是命安排。(生旦下)

    (净末卜吊场下)


    第十三出

    (生上旦)在家牙坠子,出路路岐人。(介)(唱)

    【菊花新】路岐岐路两悠悠,不到天涯未肯休。这的是子弟下场头。(旦上)挑行李怎禁生受。

    (生说关子介)(唱)

    【泣颜回】撞府共冲州,遍走江湖之游。身为女婿,只得忍耻含羞。(旦)伊家奈守,有衷肠,时伊难分剖,怕爹娘捍逐前来,将奴家共君僝僽。(生)

    【同前换头】休休,提起泪交流,那更担儿说重心忧。我亲朋知道,真个笑破人口。(旦)男儿到头,管终须,和你得成就。那时节有月登楼,无花永不酌酒。(末上唱)

    【扑灯蛾】你门不三思,红日渐西流。两人没来由,只管此迤逗。(生)爹行听分剖:奈担儿难担生受,更驴儿不肯快走。(旦)致令得,两人途路恁淹留。

    (虔上唱)

    【同前】孩儿离家去久,公公惑不度己。泼畜生因甚底,缘何尚然落后!(末)婆婆住休,又何用唧唧啾啾,料不是冤家不就头。且担着担儿,疾速向前走。(生唱)

    【尾声】终须共你同鸳偶,事到头如今不自由,那些个男儿得志秋。

    (白)路上有花并有酒,一程分作两程行。(并下)


    第十四出

    (外净上)(外唱)【菊花新】深感当今圣主,恩赐金紫双鱼。公心正直遍采访,治国安民,但愿得国泰岁时丰富。

    (外白)老夫苍颜皓首,身为重职。深感吾皇,赐金紫双鱼;托赖洪福;采访五湖四海。真个能教官吏如冰洁,解使民心似水清。六儿,我如今在此闷倦,你与我去叫大行院来,做些院本解闷。(净叫介)(生旦上)(末上见外介)(外说关)(末禀院本)(外打认说关子配合介)(外唱)

    【羽调排歌】自从当日,不见我儿,心下镇长忧虑,两眼长是泪双垂。怎地孩儿为路岐?(合)今日里,得见你,焚香子父谢神祗。它乡里,重会遇,夫妻百岁效于飞(生)

    【同前】那日孩儿,私奔故里,历尽万山烟水。途中寂寞痛伤悲,到了东平得见伊。(合同前)(旦)

    【三叠排歌】告恩官,听拜启:当日书房里,一意会佳期。蓦忽撞着伊公相,一时见却怒起,令人星夜捍分离。怎知道,今日做夫妻,谢得恩官作主议。……(并下)

  • 宫词(梨园子弟以下四十一首一作王珪诗)

    五云楼阁凤城间,花木长新日月闲。
    三十六宫连内苑,太平天子住昆山。
    会真广殿约宫墙,楼阁相扶倚太阳。
    净甃玉阶横水岸,御炉香气扑龙床。
    龙池九曲远相通,杨柳丝牵两岸风。
    长似江南好风景,画船来去碧波中。
    东内斜将紫禁通,龙池凤苑夹城中。
    晓钟声断严妆罢,院院纱窗海日红。
    殿名新立号重光,岛上亭台尽改张。
    但是一人行幸处,黄金阁子锁牙床。
    夹城门与内门通,朝罢巡游到苑中。
    每日日高祗候处,满堤红艳立春风。
    厨船进食簇时新,侍宴无非列近臣。
    日午殿头宣索鲙,隔花催唤打鱼人。
    立春日进内园花,红蕊轻轻嫩浅霞。
    跪到玉阶犹带露,一时宣赐与宫娃。
    三面宫城尽夹墙,苑中池水白茫茫。
    直从狮子门前入,旋见亭台绕岸傍。
    离宫别院绕宫城,金版轻敲合凤笙。
    夜夜月明花树底,傍池长有按歌声。
    御制新翻曲子成,六宫才唱未知名。
    尽将觱篥来抄谱,先按君王玉笛声。
    旋移红树斫新苔,宣使龙池更凿开。
    展得绿波宽似海,水心楼殿胜蓬莱。
    太虚高阁凌虚殿,背倚城墙面枕池。
    诸院各分娘子位,羊车到处不教知。
    修仪承宠住龙池,扫地焚香日午时。
    等候大家来院里,看教鹦鹉念新诗。
    才人出入每参随,笔砚将行绕曲池。
    能向彩笺书大字,忽防御制写新诗。
    六宫官职总新除,宫女安排入画图。
    二十四司分六局,御前频见错相呼。
    春风一面晓妆成,偷折花枝傍水行。
    却被内监遥觑见,故将红豆打黄莺。
    殿前排宴赏花开,宫女侵晨探几回。
    斜望花开遥举袖,传声宣唤近臣来。
    小球场近曲池头,宣唤勋臣试打球。
    先向画楼排御幄,管弦声动立浮油。
    供奉头筹不敢争,上棚等唤近臣名。
    内人酌酒才宣赐,马上齐呼万岁声。
    殿前宫女总纤腰,初学乘骑怯又娇。
    上得马来才欲走,几回抛鞚抱鞍桥。
    自教宫娥学打球,玉鞍初跨柳腰柔。
    上棚知是官家认,遍遍长赢第一筹。
    翔鸾阁外夕阳天,树影花光远接连。
    望见内家来往处,水门斜过罨楼船。
    内家追逐采莲时,惊起沙鸥两岸飞。
    兰棹把来齐拍水,并船相斗湿罗衣。
    新秋女伴各相逢,罨画船飞别浦中。
    旋折荷花伴歌舞,夕阳斜照满衣红。
    少年相逐采莲回,罗帽罗衫巧制裁。
    每到岸头长拍水,竞提纤手出船来。
    早春杨柳引长条,倚岸沿堤一面高。
    称与画船牵锦缆,暖风搓出彩丝绦。
    内家宣锡生辰宴,隔夜诸宫进御花。
    后殿未闻宫主入,东门先报下金车。
    端午生衣进御床,赭黄罗帕覆金箱。
    美人捧入南薰殿,玉腕斜封彩缕长。
    选进仙韶第一人,才胜罗绮不胜春。
    重教按舞桃花下,只踏残红作地裀.
    侍女争挥玉弹弓,金丸飞入乱花中。
    一时惊起流莺散,踏落残花满地红。
    七宝阑干白玉除,新开凉殿幸金舆。
    一沟泛碧流春水,四面琼钩搭绮疏。
    山楼彩凤栖寒月,宴殿金麟吐御香。
    蜀锦地衣呈队舞,教头先出拜君王。
    天外明河翻玉浪,楼西凉月涌金盆。
    香销甲乙床前帐,宫锁玲珑闭殿门。
    细风欹叶撼宫梧,早怯秋寒著绣繻.玉宇无人双燕去,一弯新月上金枢。
    夜寒金屋篆烟飞,灯烛分明在紫微。
    漏永禁宫三十六,燕回争踏月轮归。
    晓吹翩翩动翠旗,炉烟千叠瑞云飞。
    何人奏对偏移刻,御史天香隔绣衣。
    金井秋啼络纬声,出花宫漏报严更。
    不知谁是金銮直,玉宇沉沉夜气清。
    内庭秋燕玉池东,香散荷花水殿风。
    阿监采菱牵锦缆,月明犹在画船中。
    东宫花烛彩楼新,天上仙桥上锁春。
    偏出六宫歌舞奏,嫦娥初到月虚轮。
    纱幔薄垂金麦穗,帘钩纤挂玉葱条。
    楼西别起长春殿,香碧红泥透蜀椒。
    翠华香重玉炉添,双凤楼头晓日暹。
    扇掩红鸾金殿悄,一声清跸卷珠帘。
    金作蟠龙绣作麟,壶中楼阁禁中春。
    君王避暑来游幸,风月横秋气象新。
    清晓自倾花上露,冷侵宫殿玉蟾蜍。
    擘开五色销金纸,碧锁窗前学草书。
    翠钿贴靥轻如笑,玉凤雕钗袅欲飞。
    拂晓贺春皇帝阁,彩衣金胜近龙衣。
    琐声金彻阁门环,帘卷珍珠十二间。
    别殿春风呼万岁,中丞新押散朝班。
    鸡人报晓传三唱,玉井金床转辘轳。
    烟引御炉香绕殿,漏签初刻上铜壶。
    御按横金殿幄红,扇开云表露天容。
    太常奏备三千曲,乐府新调十二钟。
    宫女熏香进御衣,殿门开锁请金匙。
    朝阳初上黄金屋,禁夜春深昼漏迟。
    三月金明柳絮飞,岸花堤草弄春时。
    楼船百戏催宣赐,御辇今年不上池。
    内人稀见水秋千,争擘珠帘帐殿前。
    第一锦标谁夺得,右军输却小龙船。
    夜色楼台月数层,金猊烟穗绕觚棱。
    重廊屈折连三殿,密上真珠百宝灯。
    天门晏闭九重关,楼倚银河气象间。
    一点星球重绛阙,五云仙仗下蓬山。
    禁里春浓蝶自飞,御蚕眠处弄新丝。
    碧窗尽日教鹦鹉,念得君王数首诗。
    斗草深宫玉槛前,春蒲如箭荇如钱。
    不知红药阑干曲,日暮何人落翠钿。
    太液波清水殿凉,画船惊起宿鸳鸯。
    翠眉不及池边柳,取次飞花入建章。
    御座垂帘绣额单,冰山重叠贮金盘。
    玉清迢递无尘到,殿角东西五月寒。
    春心滴破花边漏,晓梦敲回禁里钟。
    十二楚山何处是,御楼曾见两三峰。
    博山夜宿沈香火,帐外时闻暖凤笙。
    理遍从头新上曲,殿前龙直未交更。
    春殿千官宴却归,上林莺舌报花时。
    宣徽旋进新裁曲,学士争吟应诏诗。
    钓线沈波漾彩舟,鱼争芳饵上龙钩。
    内人急捧金盘接,拨剌红鳞跃未休。
    蕙炷香销烛影残,御衣熏尽辄更阑。
    归来困顿眠红帐,一枕西风梦里寒。
    东宫降诞挺佳辰,少海星边拥瑞云。
    中尉传闻三日宴,翰林当撰洗儿文。
    酒库新修近水傍,泼醅初熟五云浆。
    殿前供御频宣索,追入花间一阵香。
    白藤花限白银花,閤子门当寝殿斜。
    近被宫中知了事,每来随驾使煎茶。
    西球场里打球回,御宴先于苑内开。
    宣索教坊诸伎乐,傍池催唤入船来。
    昭仪侍宴足精神,玉烛抽看记饮巡。
    倚赖识书为录事,灯前时复错瞒人。
    后宫阿监裹罗巾,出入经过苑囿频。
    承奉圣颜忧误失,就中长怕内夫人。
    管弦声急满龙池,宫女藏钩夜宴时。
    好是圣人亲捉得,便将浓墨扫双眉。
    密室红泥地火炉,内人冬日晚传呼。
    今宵驾幸池头宿,排比椒房得暖无。
    画船花舫总新妆,进入池心近岛傍。
    松柏楼窗楠木板,暖风吹过一团香。
    三清台近苑墙东,楼槛层层映水红。
    尽日绮罗人度曲,管弦声在半天中。
    安排诸院接行廊,外槛周回十里强。
    青锦地衣红绣毯,尽铺龙脑郁金香。
    安排竹栅与笆篱,养得新生鹁鸽儿。
    宣受内家专喂饲,花毛间看总皆知。
    年初十五最风流,新赐云鬟便上头。
    按罢霓裳归院里,画楼云阁总重修。
    金画香台出露盘,黄龙雕刻绕朱阑。
    焚修每遇三元节,天子亲簪白玉冠。
    六宫一例鸡冠子,新样交镌白玉花。
    欲试澹妆兼道服,面前宣与唾盂家。
    三月樱桃乍熟时,内人相引看红枝。
    回头索取黄金弹,绕树藏身打雀儿。
    小小宫娥到内园,未梳云鬓脸如莲。
    自从配与夫人后,不使寻花乱入船。
    锦城上起凝烟阁,拥殿遮楼一向高。
    认得圣颜遥望见,碧阑干映赭黄袍。
    水车踏水上宫城,寝殿檐头滴滴鸣。
    助得圣人高枕兴,夜凉长作远滩声。
    平头船子小龙床,多少神仙立御旁。
    旋刺篙竿令过岸,满池春水蘸红妆。
    苑东天子爱巡游,御岸花堤枕碧流。
    新教内人供射鸭,长将弓箭绕池头。
    罗衫玉带最风流,斜插银篦慢裹头。
    闲向殿前骑御马,挥鞭横过小红楼。
    沉香亭子傍池斜,夏日巡游歇翠华。
    帘畔玉盆盛净水,内人手里剖银瓜。
    薄罗衫子透肌肤,夏日初长板阁虚。
    独自凭阑无一事,水风凉处读文书。
    婕妤生长帝王家,常近龙颜逐翠华。
    杨柳岸长春日暮,傍池行困倚桃花。
    月头支给买花钱,满殿宫人近数千。
    遇著唱名多不语,含羞走过御床前。
    小雨霏微润绿苔,石楠红杏傍池开。
    一枝插向金瓶里,捧进君王玉殿来。
    锦鳞跃水出浮萍,荇草牵风翠带横。
    恰似金梭撺碧沼,好题幽恨写闺情。
    春天睡起晓妆成,随侍君王触处行。
    画得自家梳洗样,相凭女伴把来呈。
    舞头皆著画罗衣,唱得新翻御制词。
    每日内庭闻教队,乐声飞上到龙墀。
    春早寻花入内园,竞传宣旨欲黄昏。
    明朝驾幸游蚕市,暗使毡车就苑门。
    半夜摇船载内家,水门红蜡一行斜。
    圣人正在宫中饮,宣使池头旋折花。
    春日龙池小宴开,岸边亭子号流杯。
    沈檀刻作神仙女,对捧金尊水上来。
    梨园子弟簇池头,小乐携来候宴游。
    旋炙银笙先按拍,海棠花下合梁州。
    慢梳鬟髻著轻红,春早争求芍药丛。
    近日承恩移住处,夹城里面占新宫。
    别色官司御辇家,黄衫束带脸如花。
    深宫内院参承惯,常从金舆到日斜。
    日高房里学围棋,等候官家未出时。
    为赌金钱争路数,专忧女伴怪来迟。
    摴蒱冷澹学投壶,箭倚腰身约画图。
    尽对君王称妙手,一人来射一人输。
    慢揎红袖指纤纤,学钓池鱼傍水边。
    忍冷不禁还自去,钓竿常被别人牵。
    宣城院约池南岸,粉壁红窗画不成。
    总是一人行幸处,彻宵闻奏管弦声。
    丹霞亭浸池心冷,曲沼门含水脚清。
    傍岸鸳鸯皆著对,时时出向浅沙行。
    杨柳阴中引御沟,碧梧桐树拥朱楼。
    金陵城共滕王阁,画向丹青也合羞。
    晚来随驾上城游,行到东西百子楼。
    回望苑中花柳色,绿阴红艳满池头。
    牡丹移向苑中栽,尽是藩方进入来。
    未到末春缘地暖,数般颜色一时开。
    明朝腊日官家出,随驾先须点内人。
    回鹘衣装回鹘马,就中偏称小腰身。
    盘凤鞍鞯闪色妆,黄金压胯紫游缰。
    自从拣得真龙种,别置东头小马坊。
    翠辇每从城畔出,内人相次簇池隈。
    嫩荷花里摇船去,一阵香风逐水来。
    高烧红烛点银灯,秋晚花池景色澄。
    今夜圣人新殿宿,后宫相竞觅祇承。
    苑中排比宴秋宵,弦管挣摐各自调。
    日晚阁门传圣旨,明朝尽放紫宸朝。
    夜深饮散月初斜,无限宫嫔乱插花。
    近侍婕妤先过水,遥闻隔岸唤船家。
    宫娥小小艳红妆,唱得歌声绕画梁。
    缘是太妃新进入,座前颁赐小罗箱。
    池心小样钓鱼船,入玩偏宜向晚天。
    挂得彩帆教便放,急风吹过水门前。
    傍池居住有渔家,收网摇船到浅沙。
    预进活鱼供日料,满筐跳跃白银花。
    秋晚红妆傍水行,竞将衣袖扑蜻蜓。
    回头瞥见宫中唤,几度藏身入画屏。
    御沟春水碧于天,宫女寻花入内园。
    汗湿红妆行渐困,岸头相唤洗花钿。
    亭高百尺立春风,引得君王到此中。
    床上翠屏开六扇,折枝花绽牡丹红。
    内人承宠赐新房,红纸泥窗绕画廊。
    种得海柑才结子,乞求自送与君王。
    翡翠帘前日影斜,御沟春水浸成霞。
    侍臣向晚随天步,共看池头满树花。
    金碧阑干倚岸边,卷帘初听一声蝉。
    殿头日午摇纨扇,宫女争来玉座前。
    嫩荷香扑钓鱼亭,水面文鱼作队行。
    宫女齐来池畔看,傍帘呼唤勿高声。
    新翻酒令著词章,侍宴初闻忆却忙。
    宣使近臣传赐本,书家院里遍抄将。
    寒食清明小殿旁,彩楼双夹斗鸡场。
    内人对御分明看,先赌红罗被十床。
    寝殿门前晓色开,红泥药树间花栽。
    君王未起翠帘卷,又发宫人上直来。
    海棠花发盛春天,游赏无时引御筵。
    绕岸结成红锦帐,暖枝犹拂画楼船。
    日晚宫人外按回,自牵骢马出林隈。
    御前接得高叉手,射得山鸡喜进来。
    朱雀门高花外开,球场空阔净尘埃。
    预排白兔兼苍狗,等候君王按鹘来。
    会仙观内玉清坛,新点宫人作女冠。
    每度驾来羞不出,羽衣初著怕人看。
    老大初教学道人,鹿皮冠子澹黄裙。
    后宫歌舞今抛掷,每日焚香事老君。
    法云寺里中元节,又是官家诞降辰。
    满殿香花争供养,内园先占得铺陈。
    金章紫绶选高班,每每东头近圣颜。
    才艺足当恩宠别,只堪供奉一场闲。
    内人深夜学迷藏,遍绕花丛水岸傍。
    乘兴忽来仙洞里,大家寻觅一时忙。
    小院珠帘著地垂,院中排比不相知。
    羡他鹦鹉能言语,窗里偷教鸲鹆儿。
    岛树高低约浪痕,苑中斜日欲黄昏。
    树头木刻双飞鹤,荡起晴空映水门。
    大臣承宠赐新庄,栀子园东柳岸傍。
    今日圣恩亲幸到,板桥头是读书堂。
    树叶初成鸟护窠,石榴花里笑声多。
    众中遗却金钗子,拾得从他要赎么。
    小殿初成粉未干,贵妃姊妹自来看。
    为逢好日先移入,续向街西索牡丹。
    内人相续报花开,准拟君王便看来。
    逢著五弦琴绣袋,宜春院里按歌回。
    巡吹慢遍不相和,暗数看谁曲校多。
    明日梨花园里见,先须逐得内家歌。
    黄金合里盛红雪,重结香罗四出花。
    一一傍边书敕字,中官送与大臣家。
    宫人早起笑相呼,不识阶前扫地夫。
    乞与金钱争借问,外头还似此间无。
    小随阿姊学吹笙,见好君王赐与名。
    夜拂玉床朝把镜,黄金殿外不教行。
    日高殿里有香烟,万岁声长动九天。
    妃子院中初降诞,内人争乞洗儿钱。
    宫花不共外花同,正月长生一半红。
    供御樱桃看守别,直无鸦鹊到园中。
    殿前铺设两边楼,寒食宫人步打球。
    一半走来争跪拜,上棚先谢得头筹。
    大仪前日暖房来,嘱向朝阳乞药栽。
    敕赐一窠红踯躅,谢恩未了奏花开。
    御前新赐紫罗襦,步步金阶上软舆。
    宫局总来为喜乐,院中新拜内尚书。
    鹦鹉谁教转舌关,内人手里养来奸。
    语多更觉承恩泽,数对君王忆陇山。
    分朋闲坐赌樱桃,收却投壶玉腕劳。
    各把沈香双陆子,局中斗累阿谁高。
    禁寺红楼内里通,笙歌引驾夹城东。
    裹头宫监堂前立,手把牙鞘竹弹弓。
    舞来汗湿罗衣彻,楼上人扶下玉梯。
    归到院中重洗面,金花盆里泼银泥。
    宿妆残粉未明天,总立昭阳花树边。
    寒食内人长白打,库中先散与金钱。
    众中偏得君王笑,偷把金箱笔砚开。
    书破红蛮隔子上,旋推当直美人来。
    水中芹叶土中花,拾得还将避众家。
    总待别人般数尽,袖中拈出郁金芽。
    玉箫改调筝移柱,催换红罗绣舞筵。
    未戴柘枝花帽子,两行宫监在帘前。
    窗窗户户院相当,总有珠帘玳瑁床。
    虽道君王不来宿,帐中长是炷牙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