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新唐书·列传·卷一百二十五》

  儒学下

  褚无量,字弘度,杭州盐官人。幼授经于沈子正、曹福,刻意坟典。家滨临平 湖,有龙出,人皆走观,无量尚幼,读书若不闻,众异之。尤精《礼》、司马《史 记》。擢明经第,累除国子博士,迁司业兼修文馆学士。

  中宗将南郊,诏定仪典。时祝钦明、郭山恽建言皇后为亚献,无量与太常博士 唐绍、蒋钦绪固争,以为:“郊祀,国大事,其折衷莫如《周礼》。《周礼》冬至 祭天圆丘,不以地配,唯始祖为主,亦不以妣配,故后不得与。又《大宗伯》: ‘凡大祭祀,王后不与,则摄而荐豆笾,彻。’是后不应助祭。又内宰职‘大祭祀, 后祼献则赞瑶爵。’祭天无祼,知此乃宗庙祭耳。巾车、内司服,掌后六服与五路, 无后祭天之服与路,是后不助祭天也。惟汉有天地合祭,皇后参享事。末代黩神, 事不经见,不可为法。”时左仆射韦巨源佐钦明,故无量议格。以母老解官。

  玄宗为太子,复拜国子司业兼侍读,撰《翼善记》以进,厚被礼答。太子释奠 国学,令讲经,建端树义,博敏而辩,进银青光禄大夫,锡予蕃渥。及即位,迁左 散骑常侍兼国子祭酒,封舒国公。母丧解,诏州刺史薛莹吊祭,赐物加等。庐墓左, 鹿犯所植松柏,无量号诉曰:“山林不乏,忍犯吾茔树耶?”自是群鹿驯扰,不复 枨触,无量为终身不御其肉。丧除,召复故官。以耆老,随仗听徐行,又为设腰舆, 许乘入殿中。频上书陈得失。

  开元五年,帝将幸东都而太庙坏,姚崇建言:“庙本苻坚故殿,不宜罢行。” 无量鄙其言,以为不足听,乃上疏曰:“王者阴盛阳微,则先祖见变。今后宫非御 幸者,宜悉出之,以应变异。举畯良,撙奢靡,轻赋,慎刑,纳谏争,察谄谀,继 绝世,则天人和会,灾异讫息。”帝是崇语,车驾遂东。无量又上言:“昔虞舜之 狩,秩山川,遍群神。汉孝景祠黄帝桥山,孝武祠舜九疑,高祖过魏祭信陵君墓, 过赵封乐毅后,孝章祠桓谭冢。愿陛下所过名山、大川、丘陵、坟衍,古帝王、贤 臣在祀典者,并诏致祭。自古受命之君,必兴灭继绝,崇德报功。故存人之国,大 于救人之灾;立人之后,重于封人之墓。愿到东都,收叙唐初逮今功臣世绝者,虽 在支庶,咸得承袭。”帝纳其言,即诏无量祠尧平阳,宋璟祠舜蒲坂,苏颋祠禹安 邑,在所刺史参献。又求武德以来勋臣苗裔,绍续其封。

  初,内府旧书,自高宗时藏宫中,甲乙丛倒,无量建请缮录补第,以广秘籍。 天子诏于东都乾元殿东厢部汇整比,无量为之使。因表闻喜尉卢僎、江夏尉陆去泰、 左监门率府胄曹参军王择从、武陟尉徐楚璧分部雠定。卫尉设次,光禄给食。又诏 秘书省、司经局、昭文、崇文二馆更相检雠,采天下遗书以益阙文。不数年,四库 完治。帝诏群臣观书,赐无量等帛有差。无量又言:“贞观御书皆宰相署尾,臣位 卑不足以辱,请与宰相联名跋尾。”不从。帝西还,徙书丽正殿,更以脩书学士为 丽正殿直学士,比京官预朝会。复诏无量就丽正纂续前功。皇太子及四王未就学, 无量以《孝经》、《论语》五通献帝。帝曰:“朕知之矣。”乃选郗常亨、郭谦光、 潘元祚等为太子、诸王侍读。七年,太子齿胄于学,诏无量升坐讲劝,百官观礼, 厚赉赐。卒,年七十五。病困语人,以丽正书未毕为恨。帝闻悼痛,诏宰相曰: “无量,朕师,今其永逝,宜用优典。”于是赠礼部尚书,谥曰文,葬事官给。所 撰述百余篇。殁后有于书殿得讲《史记》、《至言》十二篇上之,帝叹息,以绢五 百匹赐其家。

  始,无量与马怀素为侍读,后秘书少监康子原、国子博士侯行果亦践其选,虽 赏赉亟加,而礼遇衰矣。

  陆去泰,历左右补阙内供奉。

  王择从,京兆人,终汜水令。

  徐楚璧,初应制举,三登甲科,开元时为中书舍人、集贤院学士,帝属文多令 视草。终中书侍郎,东海县子。在中书省久,是时李林甫用事,或言计议多所参助。 后更名安贞。

  元澹,字行冲,以字显,后魏常山王素莲之后。少孤,养于外祖司农卿韦机。 及长,博学,尤通故训。及进士第,累迁通事舍人。狄仁杰器之。尝谓仁杰曰: “下之事上,譬富家储积以自资也,脯腊膎胰以供滋膳,参术芝桂以防疾疢。门下 充旨味者多矣,愿以小人备一药石,可乎?”仁杰笑曰:“君正吾药笼中物,不可 一日无也。”

  景云中,授太常少卿。行冲以系出拓拔,恨史无编年,乃撰《魏典》三十篇, 事详文约,学者尚之。初,魏明帝时,河西柳谷出石,有牛继马之象。魏收以晋元 帝乃牛氏子冒司马姓,以著石符。行冲谓昭成皇帝名犍,继晋受命,独此可以当之。 有人破古冢得铜器,似琵琶,身正圆,人莫能辨。行冲曰:“此阮咸所作器也。” 命易以木,弦之,其声亮雅,乐家遂谓之“阮咸”。

  开元初,罢太子詹事,出为岐州刺史,兼关内按察使。自以书生,非弹治才, 固辞。入为右散骑常侍、东都副留守。嗣彭王子志谦坐仇人告变,考讯自诬,株蔓 数十人,行冲察其枉,列奏见原。四迁大理卿,不乐法家,固谢所居官,改左散骑 常侍,封常山县公。充使检校集贤,再迁太子宾客、弘文馆学士。先是,马怀素撰 书志,褚无量校丽正四部书,业未卒,相次物故。诏行冲并代之。玄宗自注《孝经》, 诏行冲为疏,立于学官。以老罢丽正校书事。

  初,魏光乘请用魏征《类礼》列于经,帝命行冲与诸儒集义作疏,将立之学, 乃引国子博士范行恭、四门助教施敬本采获刊缀为五十篇,上于官。于是右丞相张 说建言:“戴圣所录,向已千载,与经并立,不可罢。魏孙炎始因旧书擿类相比, 有如钞缀,诸儒共非之。至征更加整次,乃为训注,恐不可用。”帝然之,书留中 不出。行冲意诸儒间己,因著论自辩,名曰《释疑》。曰:

  客问主人:“小戴之学,康成之注,魏氏乃有刊易,二经孰优?”主人曰: “《小戴礼》行于汉末,马融为传,卢植合二十九篇而为之解,世所不传。钩党狱 起,康成于窜伏之中,理纷挐之典,虽存探究,咨谋靡所。具《郑志》者百有余科, 章句之徒,曾不是省。王肃因之,或多攻诋。而郑学有孙炎,虽扶郑义,条例支分, 箴石间起,增革百篇。魏氏病群言之冗脞,采众说之精简,刊正芟砻,书毕以闻, 太宗嘉赏,录赐储贰。陛下纂业,宜所循袭,乃制诸儒,甄分旧义。岂悟章句之士, 坚持昔言,摈压不申,疑于知新,果于仍故?”

  客曰:“当局称迷,傍观必审,何所为疑而不申列?”答曰:“改易章句,是 有五难:汉孔安国注《古文尚书》,族兄臧与书曰:‘相如常忿俗儒淫词冒义,欲 拨乱反正而未能也。浮学守株,众非非正,自古而然,恐此道未信,而独智为谴。’ 一也。昔孔季产专古学,有孔扶者与俗浮沈,每诫产曰:‘今朝廷率章句内学,君 独脩古义。古义非章句内学,危身之道也,独善不容于世,君其殆哉!’二也。刘 歆好《左氏》,欲建学官,哀帝纳之,诸儒迁延不肯置对。歆移书诮让,诸博士皆 忿恨。龚胜时为光禄大夫,见歆议,乃乞骸骨。司空师丹因大发怒,诋歆改乱前志, 非毁先帝所立。歆惧,出为五原太守。以君宾之学,公仲之博,犹迫同门朋党之议, 卒令子骏负谤。三也。王肃规郑玄数千百条,郑学马昭诋劾肃短。诏遣博士张融按 经问诘,融推处是非,而肃酬对疲于岁时。四也。王粲曰:‘世称伊、雒以东,淮、 汉以北,康成一人而已。咸言先儒多阙,郑氏道备。’粲窃嗟怪,因求所学,得 《尚书注》,退思其意,意皆尽矣,所疑犹未谕焉,凡有二篇。王邵曰:‘魏、晋 浮华,古道湮替,历载三百,士大夫耻为章句。唯草野生专经自许,不能博究,择 从其善,徒欲父康成,兄子慎,宁道孔圣误,讳言郑、服非。’然则郑、服之外, 皆雠矣。五也。夫物极则变,比及百年,当有明哲君子,恨不与吾同世者。道之行 废,必有其时者欤?何遽速近名之嫌邪?”

  俄丐致仕,十七年卒,年七十七,赠礼部尚书,谥曰献。

  陈贞节,颍川人。开元初,为右拾遗。初,隐、章怀、懿德、节愍四太子并建 陵庙,分八署,置官列吏卒,四时祠官进飨。贞节以为非是,上言:“王者制祀, 以功德者犹亲尽而毁,四太子庙皆别祖,无功于人,而园祠时荐,有司守卫,与列 帝侔。金奏登歌,所以颂功德,《诗》曰:‘钟鼓既设,一朝飨之。’使无功而颂, 不曰舞咏非度邪?周制:始祖乃称小庙。未知四庙欲何名乎?请罢卒吏,诏祠官无 领属,以应礼典。古者别子为祖,故有大、小宗。若谓祀未可绝,宜许所后子孙奉 之。”诏有司博议。驾部员外郎裴子余曰:“四太子皆先帝冢嗣,列圣念懿属而为 之享。《春秋》书晋世子曰:‘将以晋畀秦,秦将祀予。’此不祀也。又言:‘神 不歆非类,君祀无乃戾乎!’此有庙也。鲁定公元年,立炀宫。炀,伯禽子,季氏 远祖,尚不为限,况天子笃亲亲以及旁期,谁不曰然?”太常博士段同曰:“四陵 庙皆天子睦亲继绝也。逝者锡蘋繁,犹生者之开茅土。古封建子弟,讵皆有功?生 无所议,死乃援礼停祠,人其谓何?隐于上,伯祖也,服缌;章怀,伯父也,服期; 懿德、节愍,堂昆弟也,服大功。亲未尽,庙不可废。”礼部尚书郑惟忠等二十七 人亦附其言。于是四陵庙惟减吏卒半,它如旧。

  迁太常博士。玄宗奉昭成皇后祔睿宗室,又欲肃明皇后并升焉。贞节奏言: “庙必有配,一帝一后,礼之正也。昭成皇后有太姒之德,宜升配睿宗;肃明皇后 既非子贵,宜在别庙。周人‘奏夷则,歌小吕,以享先妣’。先妣,姜嫄也,以生 后稷,故特立庙曰閟宫。晋简文帝郑宣皇后不配食,筑宫于外,以岁时致享。肃明 请准周姜嫄、晋宣后,纳主别庙,时享如仪。”于是,留主仪坤庙,诏隶太庙,毋 置官属。贞节又与博士苏献上言:“睿宗于孝和,弟也。按贺循说,兄弟不相为后。 故殷盘庚不序阳甲,而上继先君;汉光武不嗣孝成,而上承元帝;晋怀帝继世祖, 不继惠帝。故阳甲、孝成出为别庙。”又言:“兄弟共世,昭穆位同,则毁二庙。 有天下者,从祢而上事七庙,尊者所统广,故及远祖。若容兄弟,则上毁祖考,天 子不得全事七世矣。请以中宗为别庙,大祫则合食太祖。奉睿宗继高宗,则祼献永 序。”诏可。乃奉中宗别庙,升睿宗为第七室。

  五年,太庙坏,天子舍神主太极殿,营新庙,素服避正寝,三百不朝,犹幸东 都。伊阙男子孙平子上书曰:“乃正月太庙毁,此跻二帝之验也。《春秋》:‘君 薨,卒哭而祔,祔而作主,特祀于主,烝尝禘于庙。’今皆违之。鲁文公之二年, 跻僖于闵上,后太室坏,《春秋》书其灾,说曰:‘僖虽闵兄,尝为之臣,臣居君 上,是谓失礼,故太室坏。’且兄臣于弟,犹不可跻;弟尝臣兄,乃可跻乎?庄公 薨,闵公二年而禘,《春秋》非之。况大行夏崩,而太庙冬禘,不亦亟乎?太室尊 所,若曰鲁自是陵夷,堕周公之祀。太庙今坏,意者其将陵夷,堕先帝之祀乎?陛 下未祭孝和,先祭太上皇,先臣后君。昔跻兄弟上,今弟先兄祭。昔太室坏,今太 庙毁,与《春秋》正同,不可不察。武后篡国,孝和中兴有功,今内主别祠,不得 立于世,亦已薄矣。夫功不可弃,君不可下,长不可轻。且臣继君,犹子继父。故 禹不先鲧,周不先不窋,宋、郑不以帝乙、厉王不肖,犹尊之也,况中兴邪?晋太 康时,宣帝庙地陷梁折,又三年,太庙殿陷而及泉,更营之,梁又折。天之所谴, 非必朽而坏也。晋不承天,故及于乱。臣谓宜迁孝和还庙,何必违礼,下同鲁、晋 哉?”帝异其言,诏有司复议。贞节、献与博士冯宗质之曰:“天子七庙,三昭三 穆,与太祖而七。父昭子穆,兄弟不与焉。殷自成汤至帝乙十二君,其父子世六。 《易乾凿度》曰:‘殷之帝乙六世王。’则兄弟不为世矣。殷人六庙:亲庙四,并 汤而六。殷兄弟四君,若以为世,方上毁四室,乃无祖祢,是必不然。古者繇祢极 祖,虽迭毁迭迁,而三昭穆未尝阙也。《礼》:大宗无子,则立支子。又曰:‘为 人后者为之子。’无兄弟相为后者,故舍至亲,取远属。父子曰继,兄弟曰及,兄 弟不相入庙,尚矣。借有兄弟代立承统,告享不得称嗣子、嗣孙,乃言伯考、伯祖, 何统绪乎?殷十二君,惟三祖、三宗,明兄弟自为别庙。汉世祖列七庙,而惠帝不 与。文、武子孙昌衍,文为汉太宗。晋景帝亦文帝兄,景绝世,不列于庙。及告谥 世祖,称景为从祖。今谓晋武帝越崇其父,而庙毁及亡,何汉出惠帝而享世长久乎? 七庙、五庙,明天子、诸侯也;父子相继,一统也;昭穆列序,重继也。礼,兄弟 相继,不得称嗣子,明睿宗不父孝和,必上继高宗者。偶室于庙,则为二穆,于礼 可乎?礼所不可,而使天子旁绍伯考,弃己亲正统哉?孝和中兴,别建园寝,百世 不毁,尚何议哉?平子猥引僖公逆祀为比,殊不知孝和升新寝,圣真方祔庙,则未 尝一日居上也。”帝语宰相召平子与博士详论。博士护前言,合轧平子。平子援经 辩数分明,献等不能屈。苏颋右博士,故平子坐贬都城尉。然诸儒以平子孤挺,见 迮于礼官,不平。帝亦知其直,久不决,然卒不复中宗于庙。

  明年,帝将大享明堂,贞节恶武后所营,非古所谓“木不镂、土不文”之制, 乃与冯宗上言:“明堂必直丙巳,以宪房、心布政,太微上帝之所。武后始以乾元 正寝占阳午地,先帝所以听政,故毁殿作堂。撤之日,有音如雷,庶民哗讪,以为 神灵不悦。堂成,灾火从之。后不脩德,俄复营构,殚用极侈,诡禳厥变,又欲严 配上帝,神安肯临?且密迩掖廷,人神杂扰,是谓不可放物者也。二京上都,四方 是则。天子听政,乃居便坐,无以尊示群臣。愿以明堂复为乾元殿,使人识其旧, 不亦愈乎?”诏所司详议。刑部尚书王志愔等佥谓:“明堂瑰怪不法,天烬之余, 不容大享。请因旧循制,还署乾元正寝。正、至,天子御以朝会。若大享,复寓圜 丘。”制曰可。贞节以寿卒。

  施敬本,润州丹阳人。开元中,为四门助教。玄宗将封禅,诏有司讲求典仪。 旧制,盥手、洗爵,皆侍中主之;诏祀天神,太祝主之。敬本上言曰:“周制,大 宗伯郁人,下士二,掌祼事。汉无郁人,用近臣。汉世侍中微甚,籍孺、闳孺等幸 臣为之。后汉邵阖自侍中迁步兵校尉,秩千石,其职省起居,执虎子,盖亵臣也。 今侍中位宰相,非郁人比。祝者荐主人意于神,非贱职也。古二君相见,卿为上傧, 况天人际哉!周太祝,下大夫二,上士四。下大夫,今郎中、太常丞之比;上士, 员外郎、博士之比。汉太祝令秩六百石,今太祝乃下士。以下士接天,以大臣奉天 子,轻重不伦,非礼也。旧制,谒者引太尉升坛。谒者位下,升坛礼重。汉尚书御 史属,有谒者仆射一,秩六百石,铜印青绶;谒者三十五,以郎中满岁称给事中, 未满岁称谒者。光禄勋属,有谒者,掌宾赞,员七十,秩比六百石。则古谒者名秩 差异等,今谒者班微,循空名,忘实事,非所以事天也。”帝诏中书令张说引敬本 熟悉其议,故侍中、祝、谒者,视礼轻重,以它官摄领。

  敬本以太常博士为集贤院脩撰。逾年,迁右补阙、秘书郎,卒。

  卢履冰,幽州范阳人,元魏都官尚书义僖五世孙。开元五年,仕历右补阙。建 言:“古者父在为母期,彻灵而心丧。武后始请同父三年,非是,请如礼便。”玄 宗疑之,又以舅、嫂叔服未安,并下百官议。刑部郎中田再思曰:“会礼之家比聚 讼。循古不必是,而行今未必非。父在为母三年,高宗实行之,著令已久。何必乖 先帝之旨,阂人子之情,爱一期服于其亲,使与伯叔母、姑姊妹同?嫂叔、舅甥服, 太宗实制之,阅百年无异论,不可改。”履冰因言:“上元中,父在为母三年,后 虽请,未用也,逮垂拱始行之。至有祖父母在而子孙妇没,行服再期,不可谓宜。 礼,女子无专道,故曰‘家无二尊’。父在为母服期,统一尊也。今不正其失,恐 后世复有妇夺夫之败,不可不察。”书留未下。履冰即极陈:“父在为母立几筵者 一期,心丧者再期,父必三年而后娶,以达子之志。夫圣人岂蔑情于所生?固有意 于天下。昔武后阴储篡谋,豫自光崇,升期齐,抗斩衰,俄而乘陵唐家,以启衅阶。 孝和仅得反正,韦氏复出,■杀天子,几亡宗社。故臣将以正夫妇之纲,非特母子 间也。议者或言:‘降母服,非《诗》所谓罔极者,而又与伯叔母、姑姊妹等。且 齐、斩已有升降,则岁月不容异也。’此迂生鄙儒,未习先王之旨,安足议夫礼哉? 罔极者,春秋祭祀,以时思之,谓君子有终身之忧,何限一期、二期服哉?圣人之 于礼,必建中制,使贤不肖共成文理而后释,彼伯叔、姑姊,乌有筵杖之制、三年 心丧乎?母齐父斩,不易之道也。”左散骑常侍元行冲议曰:“古缘情制服:女天 父,妻天夫,斩衰三年,情礼俱尽者,因心立极也。妻丧杖期,情礼俱杀者,远嫌 疑,尊乾道也。为嫡子三年斩衰而不去官,尊祖重嫡,崇其礼,杀其情也。孝莫大 于严父,故父在为母免官,齐需而期,心丧三年,情已申而礼杀也,自尧、舜、周 公、孔子所同。而今舍尊厌之重,亏严父之义,谓之礼,可乎?姨兼从母之名,以 母之女党,加以舅服,不为无礼。嫂叔不服,则远嫌也。请据古为适。”帝弗报。 是时言丧服,各以所见奋,交口纷腾。七年,乃下诏:“服纪一用古制。”自是人 间父在为母服,或期而禫,禫而释,心丧三年;或期而禫,终三年;或齐衰三年。

  后履冰以官卒。

  王仲丘,沂州琅邪人。祖师顺,仕高宗,议漕输事有名当时,终司门郎中。仲 丘开元中历左补阙内供奉、集贤脩撰、起居舍人。

  时典章差驳,仲丘欲合《贞观》、《显庆》二礼,据“有其举之,莫可废之” 之谊,即上言:“《贞观礼》,正月上辛,祀感帝于南郊。《显庆礼》:祀昊天上 帝于圆丘以祈谷。臣谓《诗》‘春夏祈谷于上帝’,《礼》‘上辛祈谷于上帝’, 则上帝当昊天矣。郑玄曰:‘天之五帝递王,王者必感一以兴。玭夏正月祭所生于 郊,以其祖配之,因以祈谷。’感帝之祀,《贞观》用之矣。请因祈谷之坛,遍祭 五方帝。五帝者,五行之精,九谷之宗也。请二礼皆用。《贞观礼》,雩祀五方上 帝、五人帝、五官于南郊。《显庆礼》,祀昊天上帝于圆丘。臣谓雩上帝,为百谷 祈甘雨,故《月令》:‘大雩帝,用盛乐。’郑玄说:‘帝,上帝也,乃天别号。 祀于圆丘,尊天位也。’《显庆》祀昊天与《月令》合,而《贞观》尝祀五帝矣, 请二礼皆用。《贞观礼》,季秋祀五方帝、五官于明堂。《显庆礼》,祀昊天上帝 于明堂。臣谓周郊祀后稷以配天,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。先儒以天为感帝,引 太微五帝著之,上帝则属之昊天。郑玄称《周官》旅上帝,祀五帝,各文而异礼, 不容并而为一。故于《孝经》天、上帝,申之曰:‘上帝亦天也。’神无二主,但 异其处,以避后稷。今《显庆》享上帝,合于《经》,然《贞观》尝祀五方帝矣。 请二礼皆用。”诏可。

  迁礼部员外郎。卒,赠秘书少监。

  康子元,越州会稽人。仕历献陵令。开元初,诏中书令张说举能治《易》、 《老》、《庄》者,集贤直学士侯行果荐子元及平阳敬会真于说,说藉以闻,并赐 衣币,得侍读。子元擢累秘书少监,会真四门博士,俄皆兼集贤侍讲学士。

  玄宗将东之泰山,说引子元、行果、徐坚、韦縚商裁封禅仪。初,高宗之封, 中书令许敬宗议:“周人尚臭,故前祭而燔柴。”说、坚、子元白奏:“《周官》: 乐六变,天神降。是降神以乐,非缘燔也。宋、齐以来,皆先哜福酒,乃燎。请先 祭后燔,如《贞观礼》便。”行果与赵冬曦议,以为:“先燎降神,尚矣。若祭已 而燔,神无由降。”子元议挺不徙。说曰:“康子独出蒙轮,以当一队邪?”议未 判,说请决于帝,帝诏后燔。

  乘舆自岱还,减从官,先次东都,唯子元、毋煚、韦述以学士从。久乃徙宗正 少卿,以疾授秘书监,致仕。卒,赠汴州刺史。帝尝制赞赐说、子元,命工图其象, 诏冬曦、述、煚分为傅。

  行果者,上谷人,历国子司业,侍皇太子读。卒,赠庆王傅。

  始,行果、会真及长乐冯朝隐同进讲。朝隐能推索《老》、《庄》秘义,会真 亦善《老子》,每启篇,先薰盥乃读。帝曰:“我欲更求善《易》者,然无贤行果 云。”朝隐终太子右谕德,会真太学博士。

  赵冬曦,定州鼓城人。进士擢第,历左拾遗。神龙初,上书曰:“古律条目千 余。隋时奸臣侮法,著律曰:‘律无正条者,出罪举重以明轻,入罪举轻以明重。’ 一辞而废条目数百。自是轻重沿爱憎,被罚者不知其然,使贾谊见之,恸哭必矣。 夫法易知,则下不敢犯而远机阱;文义深,则吏乘便而朋附盛。律、令、格、式, 谓宜刊定科条,直书其事。其以准加减比附、量情及举轻以明重、不应为之类,皆 勿用。使愚夫愚妇相率而远罪,犯者虽贵必坐。律明则人信,法一则主尊。”当时 称是。

  开元初,迁监察御史,坐事流岳州。召还复官,与秘书少监贺知章、校书郎孙 季良、大理评事咸廙业入集贤院脩撰。是时,将仕郎王嗣琳、四门助教范仙厦为校 勘,翰林供奉吕向、东方颢为校理。未几,冬曦知史官事,迁考功员外郎。逾年, 与季良、廙业、知章、吕向皆为直学士。冬曦俄迁中书舍人内供奉,以国子祭酒卒。

  冬曦性放达,不屑世事。兄夏日,弟和璧、安贞、居贞、颐贞、汇贞,皆擢进 士第。安贞给事中,居贞吴郡采访使,颐贞安西都护。居贞子昌,别传。

  王嗣琳以太子校书郎罢。东方颢上书忤旨,左迁高安丞。廙业亦坐事左迁余杭 令。仙厦善讲论,后为道士。

  开元集贤学士,又有尹愔、陆坚、郑钦说、卢僎名稍著。

  尹愔,秦州天水人。父思贞,字季弱。明《春秋》,擢高第。尝受学于国子博 士王道珪,称之曰:“吾门人多矣,尹子叵测也。”以亲丧哀毁。除丧,不仕。左 右史张说、尹元凯荐为国子大成。每释奠,讲辨三教,听者皆得所未闻。迁四门助 教,撰《诸经义枢》、《续史记》皆未就。梦天官、麟台交辟,寤而会亲族叙诀, 二日卒,年四十。

  愔博学,尤通老子书。初为道士,玄宗尚玄言,有荐愔者,召对,喜甚,厚礼 之,拜谏议大夫、集贤院学士,兼脩国史,固辞不起。有诏以道士服视事,乃就职, 颛领集贤、史馆图书。开元末,卒,赠左散骑常侍。

  陆坚,河南洛阳人。初为汝州参军,以友婿李慈伏诛,贬涪州参军,再迁通事 舍人。有诏起复,遣中官敦谕,不就。以给事中兼学士。善书。初名友悌,玄宗嘉 其刚正,更赐名。从封泰山,封建安男。帝待之甚厚,图形禁中,亲制赞。以秘书 监卒,年七十一,赠吏部尚书,谥曰懿。

  郭钦说,后魏濮阳太守敬叔八世孙。开元初,繇新津丞请试五经,擢第,授巩 县尉、集贤院校理。历右补阙内供奉。通历术,博物。初,梁太常任昉大同四年七 月于钟山圹中得铭曰:“龟言土,蓍言水,甸服黄钟启灵址。瘗在三上庚,堕遇七 中己。六千三百浃辰交,二九重三四百圮。”当时莫能辨者,因藏之,戒诸子曰: “世世以铭访通人,有知之者,吾死无恨。”昉五世孙升之,隐居商洛,写以授钦 说。钦说出使,得之于长乐驿,至敷水三十里而悟曰:“卜宅者廋葬之岁月,而先 识墓圮日辰。甸服,五百也,黄钟十一也,繇大同四年却求汉建武四年,凡五百一 十一年。葬以三月十日庚寅,三上庚也。圮以七月十二日己巳,七中己也。浃辰, 十二也,建武四年三月至大同四年七月,六千三百一十二月,月一交,故曰六千三 百浃辰交。二九,十八也。重三,六也。建武四年三月十日,距大同四年七月十二 日,十八万六千四百日,故曰二九重三四百圮。”升之大惊,服其智。

  钦说雅为李林甫所恶,韦坚死,钦说时位殿中侍御史,常为坚判官,贬夜郎尉, 卒。

  子克钧,为都官郎中。吐蕃围灵州,军饷匮竭,德宗以克钧为灵、夏二州运粮 使,转米峙塞下,守者遂安。

  卢僎,吏部尚书从愿三从父也。自闻喜尉为学士,终吏部员外郎。

  兄俌,中宗时历右补阙。默啜入寇,败沙吒忠义,诏百官陈破贼胜策,独俌上 疏以为:“治内可以及外,赏罚明则士尽节。鸣沙之役,主将先遁,中军犹能死战。 正法纪功,则戎行可劝。若忠义,骑将材,不可当大任。宜因古法,募人徙边,免 行役,次庐伍,明教令,赏虏获,近战则守家,远战则利货。购辩勇,强诸蕃,以 图攻取。择边州刺史,搜乘积粟,谨烽燧以备守。”中宗善其言,然无施行者。俌 终秘书少监。

  啖助,字叔佐,赵州人,后徙关中。淹该经术。天宝末,调临海尉、丹阳主簿。 秩满,屏居,甘足疏糗。

  善为《春秋》,考三家短长,缝绽漏阙,号《集传》,凡十年乃成,复摄其纲 条为例统。其言孔子脩《春秋》意,以为:“夏政忠,忠之敝野;商人承之以敬, 敬之敝鬼;周人承之以文,文之敝僿。救僿莫若忠。夫文者,忠之末也。设教于本, 其敝且末;设教于末,敝将奈何?武王、周公承商之敝,不得已用之。周公没,莫 知所以改,故其敝甚于二代。孔子伤之曰:‘虞、夏之道,寡怨于民;商、周之道, 不胜其敝!’故曰:‘后代虽有作者,虞帝不可及已。’盖言唐、虞之化,难行于 季世,而夏之忠,当变而致焉。故《春秋》以权辅用,以诚断礼,而以忠道原情云。 不拘空名,不尚狷介,从宜救乱,因时黜陟。古语曰:‘商变夏,周变商,春秋变 周。’而公羊子亦言:‘乐道尧、舜之道,以拟后圣。’是知《春秋》用二帝、三 王法,以夏为本,不壹守周典明矣。”又言:“幽、厉虽衰,《雅》未为《风》。 逮平王之东,人习余化,苟有善恶,当以周法正之。故断自平王之季,以隐公为始, 所以拯薄勉善,救周之敝,革礼之失也。”助爱公、谷二家,以左氏解义多谬,其 书乃出于孔氏门人。且《论语》孔子所引,率前世人老彭、伯夷等,类非同时;而 言“左丘明耻之,丘亦耻之”。丘明者,盖如史佚、迟任者。又《左氏传》、《国 语》,属缀不伦,序事乖剌,非一人所为。盖左氏集诸国史以释《春秋》,后人谓 左氏,便傅著丘明,非也。助之凿意多此类。

  助门人赵匡、陆质,其高弟也。助卒,年四十七。质与其子异裒录助所为《春 秋集注总例》,请匡损益,质纂会之,号《纂例》。匡者,字伯循,河东人,历洋 州刺史,质所称为赵夫子者。

  大历时,助、匡、质以《春秋》,施士丐以《诗》,仲子陵、袁彝、韦彤、韦 荅以《礼》,蔡广成以《易》,强蒙以《论语》,皆自名其学,而士丐、子陵最卓 异。

  士丐,吴人,兼善《左氏春秋》,以二经教授。繇四门助教为博士,秩满当去, 诸生封疏乞留,凡十九年,卒于官。弟子共葬之。士丐撰《春秋传》,未甚传。后 文宗喜经术,宰相李石因言士丐《春秋》可读。帝曰:“朕见之矣,穿凿之学,徒 为异同,但学者如浚井,得美水而已,何必劳苦旁求,然后为得邪?”

  子陵,蜀人,好古学,舍峨眉山。举贤良方正,擢太常博士,通后苍、大小戴 《礼》。有司请正太祖东向位,而迁献、懿二主。子陵议藏主德明、兴圣庙,其言 典正。后异论纷洄,复为《通难》示诸儒,诸儒不能诎。久之,典黔中选补,乘传 过家,西人以为荣。终司门员外郎。子陵以文义自怡,及亡,其家所存,惟图书及 酒数斛而已。

  赞曰:《春秋》、《诗》、《易》、《书》,由孔子时师弟子相传,历暴秦, 不断如系。至汉兴,刬挟书令,则儒者肆然讲授,经典浸兴。左氏与孔子同时,以 《鲁史》附《春秋》作《传》,而公羊高、谷梁赤皆出子夏门人。三家言经,各有 回舛,然犹悉本之圣人,其得与失盖十五,义或缪误,先儒畏圣人,不敢辄改也。 啖助在唐,名治《春秋》,摭讪三家,不本所承,自用名学,凭私臆决,尊之曰 “孔子意也”,赵、陆从而唱之,遂显于时。呜呼!孔子没乃数千年,助所推著果 其意乎?其未可必也。以未可必而必之,则固;持一己之固而倡兹世,则诬。诬与 固,君子所不取。助果谓可乎?徒令后生穿凿诡辨,诟前人,舍成说,而自为纷纷, 助所阶已。

  韦彤,京兆人。四世从祖方质为武后时宰相。彤名治《礼》,德宗时为太常博 士。

  先此,天宝中,诏尚食朔望进食太庙,天子使中人侍祠,有司不与也。贞元十 二年,帝始诏朔望食,畀宗正、太常合供。于是彤与博士裴堪议曰:“礼,宗庙朔 望不祭,园寝则有之。贞观、开元间,在礼若令,不敢变古。天宝中,始有进食事, 殆王玙缘生事亡,用燕具亵馔,参渎礼荐,不可示远。传曰:‘祭非外至,生于心 者也。’是故圣人等牲牢,布笾豆,昆虫、草木可荐者,莫不咸在,所以享宗庙, 交神明,全孝敬也。洁膳羞,八珍百品,可嗜之馔,美膬甘旨,谓之亵味,所以燕 宾客,接人情,示慈惠也。是则荐与宴,圣人判为二物,不可乱也。今若熟饔而享, 非以异为敬之意。且祭不欲数,亦不欲疏,感时致享,以制中也。今园寝月二祭, 不为疏,庙岁五享,不为数,有司奉承,得尽其恭。若又加盛馔于朔望,是失礼之 中,有司不得尽其恭也。故王者稽古,弗敢以孝思之极而溢礼,弗敢以肴品之多而 剩味。愿罢天宝所增,奉园寝以珍,奉宗庙以礼,两得所宜。”帝曰:“是礼先帝 裁定,遽更之,其谓朕何?徐议其可。”而朔望食卒不废。

  会昭陵寝宫为原火延燔,而客祭瑶台佛寺。又故宫在山上,乏水泉,作者惮劳, 欲即行宫作寝,诏宰相百官议。吏部员外郎杨于陵议曰:“园寝非三代制,自秦、 汉以来,附陵置寝,或远若迩,则无闻焉。韦玄成等议园陵,于兴废初无适语。且 寝宫所占,在柏城中,距陵不远,使诸陵之寝,皆有区限,故不可徙;若止柏城, 则故寝已燔,行宫已久,因以治饰,亦复何嫌?或曰:‘太宗创业,寝宫不辄易。’ 是不然。夫陵域宅神,神本静,今大兴荒废,嚣役密迩,非幽穸所安,改之便。” 彤曰:“先王建都立邑,不利则为之迁,况有故邪?今文寝灾,徙而宫之,非无故 也。神安于徙,因而建寝,于礼至顺。又它陵皆在柏城,随便营作,不越封兆,力 省易从。”帝重改先帝制,还宫山颠。

  彤卒后,武宗会昌五年,诏京城不许群臣作私庙。宰相李德裕等引彤所议: “古制:庙必中门之外,吉凶皆告,以亲而尊之,不自专也。今俾立庙京外,不能 得其意于礼。宫之南九坊,三坊曰围外,地荒左,立庙无嫌;余六坊可禁。”诏不 许,听准古即居所立庙。

  陈京,字庆复,陈宜都王叔明五世孙。父兼,为右补阙、翰林学士。京善文辞, 常衮称之,妻以兄子。擢进士第,迁累太常博士。

  德宗在奉天,闻段秀实为贼所害,七日不朝。宰相以为“方多难时,不宜壅万 机,天下其谓何?”京曰:“丞相之言非也。夫褒大节,恤贤臣,天下所以安,况 卓卓特异者乎?”帝曰:“善。”还京师,擢左补阙。帝以卢巳为饶州刺史,京 与赵需、裴佶、宇文炫、卢景亮、张荐共劾:“巳辅政要位,大臣逾时月不得对, 百官懔懔常若兵在颈。陛下复用之,奸贼唾掌复兴。”帝不听。京等争尤确,帝大 怒,左右辟易,谏者稍引却。京正色曰:“需等毋遽退!”极道不可,以死请, 巳遂废。帝之立,迎访太后,久不得,意且怠。京密白:“第遣使物色以求。”帝 大悟,终代不敢置。

  初,玄宗、肃宗既附室,迁献、懿二祖于西夹室,引太祖位东向。礼仪使于休 烈议:“献、懿属尊于太祖,若合食,则太祖位不得正,请藏二祖神主,以太宗、 中宗、睿宗、肃宗从世祖南向,高宗、玄宗从高祖北向。”禘祫不及二祖,凡十八 年。建中初,代宗丧毕,当大祫。京以太常博士上言:“《春秋》之义,毁庙之主 陈于太祖,未毁庙之主合食于祖,无毁庙迁主不享之言。唐家祀制与周异,周以后 稷为始封祖,而毁主皆在后稷下,故太祖东向,常统其尊。司马晋以高皇、太皇、 征西四府君为别庙,大禘祫则正太祖位,无所屈。别庙祭高、太以降,所以叙亲也。 唐家宜别为献、懿二祖立庙,禘祫则祭,太祖遂正东向位。德明、兴圣二帝,向已 有庙,则藏祔二祖为宜。”

  诏百官普议。礼仪使、太子少师颜真卿曰:“今议者有三:一谓献、懿亲远而 迁,不当祫,宜藏主西室;二谓二祖宜祫食,与太祖并昭穆,阙东向位;三谓引二 祖祫禘,即太祖永不得全其始,宜以二主祔德明庙。虽然,于人神未厌也。景帝既 受命始封矣,百代不迁矣,而又配天,尊无与上,至禘祫时,蹔屈昭穆以申孝尊先, 实明神之意,所以教天下之孝也。况晋蔡谟等有成议,不为无据。请大祫享奉献主 东向,懿主居昭,景主居穆,重本尚顺,为万代法。夫祫,合也。有如别享德明, 是乃分食,非合食也。”时议者举然。于是还献、懿主祫于庙,如真卿议。

  贞元七年,太常卿裴郁上言:“商、周以卨、稷为祖,上无余尊,故合食有序。 汉受命,祖高皇帝,故太上皇不以昭穆合食。魏祖武帝,晋祖宣帝,故高皇、处士、 征西等君,亦不以昭穆合食。景皇帝始封唐,唐推祖焉,而献、懿亲尽庙迁,犹居 东向,非礼之祀,神所不享。愿下群臣议。”于是太子左庶子李嵘等上言:“谨按 晋孙钦议:‘太祖以前,虽有主,禘祫所不及;其所及者,太祖后未毁已升藏于二 祧者,故虽百代及之。’献、懿在始封前,亲尽主迁,上拟三代,则禘祫所不及。 太祖而下,若世祖,则《春秋》所谓‘陈于太祖’者。汉议罢郡国庙,丞相韦玄成 议:‘太上皇、孝惠亲尽宜毁。太上主宜瘗于园,惠主迁高庙。’太上皇在太祖前, 主瘗于园,不及禘祫,献、懿比也。惠迁高庙,在太祖后,而及禘祫,世祖比也。 魏明帝迁处士主置园邑,岁时以令丞奉荐;东晋以征西等祖迁入西除,同谓之祧, 皆不及祀。故唐初下讫开元,禘祫犹虚东向位。洎立九庙,追祖献、懿,然祝于三 祖不称臣。至德时,复作庙,遂不为弘农府君主,以祀不及也。广德中,始以景皇 帝当东向位,以献、懿两主亲尽,罢祫而藏。颜真卿引蔡谟议,复奉献主东向,懿 昭景穆。不记谟议晋未尝用,而唐一王法容可准乎?臣等谓尝、禘、郊、社无二尊, 瘗、毁、迁、藏,各以义断。景皇帝已东向,一日改易,不可谓礼,宜复藏献、懿 二主于西室,以本《祭法》‘远庙为祧,去祧而坛,去坛而墠,坛、墠,有祷祭, 无祷止’之义。太祖得正,无所屈。”

  吏部郎中柳冕等十二人议曰:“天子以受命之君为太祖,诸侯以始封之主为祖, 故自太祖、祖以下,亲尽迭毁。洎秦灭学,汉不暇礼,晋失宋因,故有连王庙之制, 有虚太祖之位。且不列昭穆,非所谓有序;不建迭毁,非所谓有杀;连王庙,非所 谓有别;虚太祖位,非所谓一尊。此礼所由废也。《传》曰:‘父为士,子为天子, 祭以天子,葬以士。’今献、懿二祖,在唐未受命时,犹士也。故高祖、太宗以天 子之礼祭之,而不敢奉以东向位。今而易之,无乃乱先帝序乎?周有天下,追王太 王、王季以天子礼;及其祭,则亲尽而毁。汉有天下,尊太上皇以天子之礼;及祭 也,亲尽而毁。唐家追王献、懿二祖以天子礼;及其祭也,亲尽而毁,复何所疑? 《周官》有先公之祧、先王之祧。先公迁主,藏后稷之庙,其周未受命之祧乎?先 王迁主,藏文、武之庙,其周已受命之祧乎?故有二祧,所以异庙也。今自献而下, 犹先公也;自景而下,犹先王也。请别庙以居二祖,则行周道,复古制,便。”

  工部郎中张荐等请自献而降,悉入昭穆,虚东向位。司勋员外郎裴枢曰:“ 《礼》:‘亲亲故尊祖,尊祖故敬宗,敬宗故收族,收族故宗庙严,宗庙严故社稷 重。’太祖之上,复追尊焉,则尊祖之义乖。太庙之外,别祭庙焉,则社稷不重。 汉韦玄成请瘗主于园,晋虞喜请瘗庙两阶间。喜据左氏自证曰:‘先王日祭祖、考, 月祀曾、高,时享及二祧,岁祫及坛墠,终禘及郊宗石室,是谓郊宗之祖。’喜请 夹室中为石室以处之,是不然。何者?夹室所以居太祖下,非太祖上藏主所居。未 有卑处正、尊居傍也。若建石室于园寝,安迁主,采汉、晋旧章,祫禘率一祭,庶 乎《春秋》得变之正。”

  是时,京以考功员外郎又言:“兴圣皇帝则献之曾祖,懿之高祖。以曾孙祔曾 高之庙,人情大顺也。”京兆少尹韦武曰:“祫则大合,禘则序祧。当祫之岁,常 以献东向,率懿而后以昭穆极亲亲。及禘,则太祖筵于西,列众主左右,于是太祖 不为降,献无所厌。”时诸儒以左氏“子齐圣,不先父食”,请迎献主权东向,太 祖暂还穆位。同官尉仲子陵曰:“所谓不先食者,丘明正文公逆祀。儒者安知夏后 世数未足时,言禹不先鲧乎?魏、晋始祖率近,始祖上皆有迁主。引《閟宫》诗, 则永閟可也。因虞主,则瘗园可也。缘远祧,则筑宫可也。以太祖实卑,则虚位可 也。然永閟与瘗园,臣子所不安。若虚正位,则太祖之尊无时而申。请奉献、懿二 祖迁于德明、兴圣庙为顺。或曰二祖别庙,非合食。且德明、兴圣二庙禘祫之年, 皆有荐飨,是已分食,奚独疑二祖乎?”

  国子四门博士韩愈质众议,自申其说曰:“一谓献、懿二主宜永藏夹室,臣不 谓可。且礼,祫祭,毁主皆合食。今藏夹室,至祫得不食太庙乎?若二祖不豫,不 谓之合矣。二谓两主宜毁而瘗之,臣不谓可。礼,天子七庙、一坛、一墠,迁主皆 藏于祧,虽百代不毁。祫则太庙享焉。魏晋以来,始有毁瘗之议,不见于经。唐家 立九庙,以周制推之,献、懿犹在坛墠,可毁瘗而不禘祫乎?三谓二祖之主宜各迁 诸陵,臣不谓可。二祖享太庙二百年,一日迁之,恐眷顾依违,不即享于下国。四 谓宜奉主祔兴圣庙而不禘祫,臣不谓可。礼,‘祭如在’。景皇帝虽太祖,于献、 懿,子孙也。今引子东向,废父之祭,不可谓典。五谓献、懿宜别立庙京师,臣不 谓可。凡礼有降有杀,故去庙为祧,去祧为坛,去坛为墠,去墠为鬼,渐而远者, 祭益希。昔鲁立炀宫,《春秋》非之,谓不当取已毁之庙、既藏之主,复筑宫以祭。 今议正同,故臣皆不谓可。古者殷祖玄王,周祖后稷,太祖之上,皆自为帝。又世 数已远,不复祭之,故始祖得东向也。景皇帝虽太祖,于献、懿,子孙也。当禘祫, 献祖居东向位,景从昭若穆,是祖以孙尊,孙以祖屈,神道人情,其不相远。又常 祭众,合祭寡,则太祖所屈少,而所伸多。与其伸孙尊,废祖祭,不以顺乎?”

  冕又上《禘祫议证》十四篇,帝诏尚书省会百官、国子儒官,明定可否。左司 郎中陆淳奏:“按《礼》及诸儒议,复太祖之位,正也。太祖位正,则献、懿二主 宜有所安。今议者有四:曰藏夹室,曰置别庙,曰各迁于园,曰祔兴圣庙。臣谓藏 夹室,则享献无期,非周人藏二祧之义;置别庙,论始曹魏,《礼》无传焉,司马 晋议而不用;迁诸园,乱宗庙之制。唯祔兴圣庙,禘若祫一祭,庶乎得礼。”帝依 违未决也。

  十九年,将禘祭,京复奏禘祭大合祖宗,必尊太祖位,正昭穆。请诏百官议。 尚书左仆射姚南仲等请奉献、懿主祔德明、兴圣庙。鸿胪卿王权、申衍之曰:“周 人祖文王,宗武王,故《诗·清庙》章曰:‘祀文王也。’胡不言太王、王季?则 太王、王季而上,皆祔后稷,故清庙得祀文王也。太王、王季之尊,私礼也;祔后 稷庙,不敢以私夺公也。古者先王迁庙主,以昭穆合藏于祖庙。献、懿主宜祔兴圣 庙,则太祖东向得其尊,献、懿主归得其所。”是时,言祔兴圣庙什七八,天子尚 犹豫未删定。至是,群臣稍显言二祖本追崇,非有受命开国之鸿构;又权根援《诗》、 《礼》明白。帝泮然,于是定迁二祖于兴圣庙,凡禘祫一享。诏增广兴圣二室。会 祀日薄,庙未成,张缯为室,内神主庙垣间,奉兴圣、德明主居之。庙成而祔。自 是景皇帝遂东向。

  京自博士献议,弥二十年乃决,诸儒无后言。帝赐京绯衣、银鱼。昭陵寝占山 上,宦侍惮輓汲乏,请更其所,宰相未能抗。京曰:“此太宗之志,其俭足以为后 世法,不可改。”议者多附宦人,帝曰:“京议善。”卒不徙。帝器京,谓有宰相 才,欲用之。会病狂易,自刺弗殊,又言中书舍人崔邠、御史中丞李汶讪己,帝使 诘辨无状,然犹自考功员外再迁给事中,皆兼集贤殿学士。帝疑京为忌者中伤,中 人问赉相继。后对延英,帝谕遣,京沮骇走出,罢为秘书少监,卒。

  初,帝讨李希烈,财用屈,京与户部侍郎赵赞请税民屋架,籍贾人赀力,以率 贷之。宪宗尝问宰相李吉甫:“我在籓邸,闻德宗播迁梁、汉,久乃复,谁实召乱, 为我言之。”对曰:“德宗始即位,躬行慈俭,经崔祐甫辅政,四方企望至治。祐 甫殁,宰相非其人,奸佞营蛊,谓河北叛臣可以力服,甘语先入,主听惑焉。而陈 京、赵赞为帝税屋架,贷贾缗,内怨外忿,身及大乱。咎兴信宵人,剥下佐上,赖 天之灵,败不抵亡。”帝恨惋曰:“京与赞,真贼臣。”

  京无子,以从子褒嗣。褒孙伯宣,辞著作佐郎不拜。

  赞曰:德宗敝政,税间架、借商钱、宫市为最甚。顺宗为太子,欲极陈之,惩 王叔文之谏而止,其畏如此。区区之臣,冒颜而关说,难哉!其飨国日浅,志不在 民矣。宪宗闻暴敛之令首于贼臣,感愤太息,爱人之至也。及任程异、皇甫钅尃, 谏者不听。兴利之臣败君之德甚矣!

  畅当,河东人。父璀,左散骑常侍,代宗时,与裴冕、贾至、王延昌待制集贤 院,终户部尚书。

  当进士擢第,贞元初,为太常博士。昭德皇后崩,中外服除,皇太子、诸王将 服三年,诏太常议太子服。当与博士张荐、柳冕、李吉甫曰:“子为母齐衰三年, 盖通丧也;太子为皇后服,古无文。晋元皇后崩,亦疑太子服。杜预议:‘古天子 三年丧,既葬除服,魏亦以既葬为节。皇太子与国为体,若不变除,则东宫臣仆亦 以衰麻出入殿省。’太子遂以卒哭除服。贞观十年六月,文德皇后崩,十一月而葬, 太子丧服之节,国史不书。至明年正月,以晋王为并州都督。既命官,当已除矣。 今皇太子宜如魏、晋制:既葬而虞,虞而卒哭,卒哭而除,心丧三年。”宰相刘滋、 齐映召问当等:“‘子食于有丧者之侧,未尝饱也。’今太子以衰服侍膳至葬,可 乎?令:群臣齐衰三十日公除。宜约以为服限。”乃请如宋、齐皇后为其父母服三 十日除,入谒则服墨惨,还宫衰麻。右补阙穆质上疏曰:“‘三年之丧,自天子达 于庶人。’汉文帝以宗庙社稷之重自贬,乃以日易月,后世所不能革。太子,人臣 也,不得如人君之制,母丧宜无厌降。惟晋既葬公除,议者诡辞以甘时主,不足师 法。今有司之议,亏化败俗,常情所郁。夫政以德为本,德以孝为大。后世记礼之 失,自今而始,顾不重哉!父在为母期,古礼也。国朝服之三年,臣谓三年则太重, 唯行古为得礼。”德宗遣内常侍马钦叙谓质曰:“太子有抚军、监国、问安、侍膳 之事,有司以三十日除,既葬释服,以墨衰终,是何疑邪?”质又奏疏曰:“太子 于陛下,子道也,臣道也。君臣以义,则抚军监国,有权夺。父子问安侍膳,固无 服衰之嫌,古未有服衰而废者。舒王以下服三年,将不得问安侍膳邪?太子、舒王, 皆臣子也,不宜甚异。且皇后,天下之母,其父母,士庶也,以天下之母,为士庶 降服,可也。太子,臣子也,以臣子为母降,可乎?公除,非古也。入公门变服, 今期丧以下惨制是也。太子晨昏侍,非公除比。墨衰夺情,事缘金革。今不监国抚 军,何抑夺邪?子之于父母,礼异而情均。太子奉君父之日远,报母之日少,忍使 失令名哉?”乃诏宰臣与有司更议,当等曰:“《礼》有公门脱齐衰,《开元礼》, 皇后父母服十二月,从朝旨则十三日而除;皇太子外祖父母服五月,从朝旨则五日 而除。恐丧服入侍,伤至尊之意,非特以金革夺也。太子公除,以墨惨奉朝,归宫 衰麻,酌变为制可也。”宰相乃令太常卿郑叔则草奏:“既葬卒哭,十一月小祥, 十三月大祥,十五月礻覃,内谒即墨服。”复诏问质,质以为虽不能循古礼,犹愈 于魏、晋之文远甚。宰相乃言:“太子居皇后丧,至朝则抑哀承慈,实臣子至行。 唯心与服,内外宜称。今质请降诏于外,无害墨衰于内。臣谓言行于外,而服异于 内,事非至诚,乖于德教。请下明诏如叔则议。”天子从之。及董晋代叔则为太常 卿,帝曰:“皇太子服期,繇谏官,初非朕意。畅当等请循魏、晋故事,至论也。”

  当以果州刺史卒。

  林蕴,字复梦,泉州莆田人。父披,字茂彦,以临汀多山鬼淫祠,民厌苦之, 撰《无鬼论》。刺史樊晃奏署临汀令,以治行迁别驾。

  蕴世通经,西川节度使韦皋辟推官。刘辟反,蕴晓以逆顺,不听。复遗书切谏, 辟怒,械于狱,且杀之,将就刑,大呼曰:“‘危邦不入,乱邦不居’,得死为幸 矣!”辟惜其直,阴戒刑人抽剑磨其颈,以胁服之。蕴叱曰:“死即死,我项岂顽 奴砥石邪?”辟知不可服,舍之,斥为唐昌尉。及辟败,蕴名重京师。

  李吉甫、李绛、武元衡为相,蕴贻书讽以:“国家有西土,犹右臂也。今臂不 附体,北弥豳郊,西极汧、陇,不数百里为外域。泾原、凤翔、邠宁三镇皆右臂, 大籓拥旄钺数十百人,唯李抱玉请复河、湟,命将不得其人,宜拔行伍之长,使守 秦、陇。王者功成作乐,治定制礼。有权臣制乐曲,自立丧纪。舜命契:‘百姓弗 亲,五品不逊,汝作司徒。’唐以皋、佑、锷、季安为司徒,官不择人。卢从史、 于皋谟罪大而刑轻。农桑无百分之一,农夫一人给百口,蚕妇一人供百身,竭力于 下者,饥不得食,寒不得衣。边兵菜色,而将帅纵侈自养。中人十户不足以给一无 功之卒,百卒不足奉一骄将。”六事皆当时极敝。蕴亦韦皋所引重,嫉其专制,感 愤关说。然嗜酒多忤物,宰相置不用也。

  沧景程权辟掌书记。既而权上四州版籍请吏,而军中习熟擅地,畏内属,挟权 拒命,不得出。蕴陈君臣大谊,谕首将,人人释然,于是权得去。蕴迁礼部员外郎。 刑部侍郎刘伯刍荐之于朝,出为邵州刺史。尝杖杀客陶玄之,投尸江中,籍其妻为 倡,复坐赃,杖流儋州而卒。

  蕴辩给,尝有姓崔者矜氏族,蕴折之曰:“崔杼弑齐君,林放问礼之本,优劣 何如邪?”其人俯首不能对。

  韦公肃,隋仪同观城公约七世孙。元和初为太常博士兼脩撰。宪宗将耕籍,诏 公肃草具仪典,容家善之。太子少傅判太常卿事郑余庆庙有二祖妣,疑于祔祭,请 诸有司。公肃议:“古诸侯一娶九女,故庙无二嫡。自秦以来有再娶,前娶后继, 皆嫡也,两祔无嫌。晋骠骑大将军温峤继室三,疑并为夫人,以问太学博士陈舒, 舒曰:‘妻虽先没,荣辱并从夫。礼祔于祖姑,祖姑有三,则各祔舅之所生。是皆 夫人也。生以正礼,没不可贬。’于是遂用舒议。且嫡继于古有殊制,于今无异等, 祔配之典,安得不同?卿士之寝祭二妻,庙享可异乎?古继以媵妾,今以嫡妻,不 宜援一娶为比,使子孙荣享不逮也。或曰:‘《春秋》,鲁惠公元妃孟子卒,继室 以声子,声子,孟侄娣也,不入惠庙。宋武公生仲子,归于鲁,生桓公而惠薨,立 宫而奉之,不合于惠公,而别宫者何?追父志也。然其比奈何?’曰:晋南昌府君 庙有荀、薛两氏,景帝庙有夏侯、羊两氏,唐家睿宗室则昭成、肃明二后,故太师 颜真卿祖室有殷、柳两氏。二夫人并祔,故事则然。”诸儒不能异。

  初,睿宗祥月,太常奏朔望弛朝,尚食进蔬具,止乐。余日御便殿,具供奉仗。 中书、门下官得侍,它非奏事毋谒。前忌与晦三日、后三日,皆不听事。忌晦之明 日,百官叩侧门通慰。后遂为常。及是,公肃上言:“《礼》,忌日不乐,而无忌 月。唯晋穆帝将纳后,疑康帝忌月,下其议有司,于是荀纳、王洽等引忌时、忌岁 讥破其言。今有司承前所禁,在二十五月限,有弛朝彻乐事。丧除则礼革,王者不 以私怀逾礼节,故禫礼徙月乐,渐去其情也,不容追远,而立礼反重。今兹太常, 虽郊庙,乐且停习,是谓反重以慢神也。有司悉禁中外作乐,是谓无故而彻也。愿 依经谊,裁正其违。”有诏中书门下召礼官、学官议,咸曰宜如公肃所请。制可。 以官寿卒。

  许康佐,贞元中举进士、宏辞,连中之。家苦贫,母老,求为知院官,人讥其 不择禄。及母丧已除,凡辟命皆不答,人乃知其为亲屈,由是有名。

  迁侍御史。以中书舍人为翰林侍讲学士,与王起皆为文宗宠礼。帝读《春秋》 至“阍弑吴子余祭”,问:“阍何人邪?”康佐以中官方强,不敢对,帝嘻笑罢。 后观书蓬莱殿,召李训问之,对曰:“古阍寺,今宦人也。君不近刑臣,以为轻死 之道,孔子书之以为戒。”帝曰:“朕迩刑臣多矣,得不虑哉!”训曰:“列圣知 而不能远,恶而不能去,陛下念之,宗庙福也。”于是内谋翦除矣。康佐知帝指, 因辞疾,罢为兵部侍郎。迁礼部尚书。卒,赠吏部,谥曰懿。

  诸弟皆擢进士第,而尧佐最先进,又举宏辞,为太子校书郎。八年,康佐继之。 尧佐位谏议大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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